這藥苦極,喝完後舌根處還不斷往上泛著苦味,江蘊啞聲問道:“有蜜餞嗎?”


    青姝一句“矯情”已經到嘴邊了,可忽而想起她方才說“你真好”時的模樣,就硬生生把那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裏,拿過空碗後不耐煩地歎了聲氣,給她弄來幾個蜜棗子。


    江蘊把棗子含在嘴裏,揉了揉發癢的眼睛。


    雖說就這點小事,但青姝已經比她爹都對她好了。


    這一通折騰完,江蘊覺得除了眼睛和嗓子更難受了以外,其他的都好了許多,頭不那麽疼了,身上也恢複了一點力氣。


    想起蘇明樟讓她歸納的錯誤還剩兩條,就心煩得很。


    江蘊側躺在地鋪上,喚道:“青姝。”


    “又要做甚?”


    “我方才不是瞧不起你。”


    她想著方才青姝說自己曾與野狗搶食,她驚詫的眼神叫她誤會了。


    青姝本來都沒記著這回事了,聽江蘊又翻出來解釋,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哦”了一聲。


    江蘊見她沒再生氣,就接著問道:“你跟著相爺多少年了啊?”


    青姝抬眼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江蘊道:“咱倆住一個屋裏,聊聊天嘛。”


    青姝也沒多想,答道:“我記事沒多久就被夫人買去了,從小就認識相爺了。”


    她口中的夫人便是蘇明樟的母親。


    青姝隻知道,在她被夫人買去之前,過的都是豬狗不如的日子,那時她隻是個又黑又瘦的小女奴,若再沒有人買她,估計就要被活活打死了。


    江蘊點了點頭,又問:“那你應該很了解相爺,對不對?”


    青姝警惕起來,“你要如何?”


    江蘊道:“我不知自己何處錯了,可想不明白,就要被罰跪,你幫我分析分析?”


    誰人都有八卦的心思,青姝一聽是這事,就放下了戒心,道:“昨日發生何事了,你說細些。”


    江蘊想了想,就從進宮之後開始說,凡是自己記得的,都說的一點兒不落。


    青姝本來隻是隨便聽一嘴,可聽到後麵就越發來勁,還捧了一手瓜子嗑起來。


    她還時不時點評兩句:


    “你那二妹妹真是又壞又蠢,這麽說來她的貼身丫頭不就被她害死了嘛,以後誰還敢真心跟著她啊?”


    “我們相爺就是護短的人,他的人他可以打殺,但是絕容不下旁人動手。”


    “不是吧,你那二妹妹不會真的嫁進來當妾吧?”


    “……”


    江蘊將昨日的事說完時,青姝早將幫她歸錯一事拋到九霄雲外,一臉愁苦道:“要是你那二妹妹到時候真的入府來,你自己去應付她,我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江蘊道:“這個且再議,你可能先說說我到底錯哪了……”


    青姝想了想,道:“除去你自己說的兩條,那就是你自己犯賤,皇上和相爺問你要不要去換了濕衣裳,結果你不去。”


    江蘊道:“我那是因為……”


    青姝打斷道:“哪有那麽多理由?你那黑心肝的二妹妹都能換衣裳,怎的你就不能?這不是作賤自己嗎?你在相爺身邊做事,作賤自己那不就是作賤相爺嗎?你若是換了衣裳,就沒有這大病一場,還不會累著我,你自己說錯沒錯?”


    她這一籮筐道理嘩嘩地往江蘊腦袋上倒,江蘊豁然開朗,點頭道:“錯了,錯了的。”


    她又問:“那還有一處錯在哪?”


    青姝搖頭:“不知道。”


    江蘊道:“那怎麽行?”


    青姝道:“有什麽不行?罰跪的又不是我。”


    “你若是真想不出來,就直接去問唄,相爺可是知道你醒了的,別想著裝死又混一天過去。”


    江蘊自歎命苦。


    她咳嗽著起身,穿了外裳後出門去。


    蘇明樟彼時正在書房,手中揉著一個已經有些褪色的蘇絡結,雙眼默默凝著有些出神。


    江蘊進屋時,他恍惚了一下,把蘇絡結收回了一個錦木盒中,抬眼道:“活了?”


    江蘊道:“托相爺的福,定是要活得好好的。”


    蘇明樟道:“錯誤反思好了?”


    江蘊跪下道:“奴婢三錯,錯在能換濕衣卻不換,自作聰明,弄壞了自己的身子。”


    蘇明樟不置可否,示意她繼續。


    江蘊心想青姝說的果然靠譜,可是她讓她繼續,她卻是繼續不出來了。


    蘇明樟似看出她的窘迫,道:“你好像不太聰明,舉一反三竟不會。”


    江蘊“不太聰明”四字,江蘊內心翻了個白眼。


    但聽到“舉一反三”,她卻突然反應過來了。


    她道:“奴婢四錯,錯在相爺吩咐過奴婢日後都坐在車內,可昨日回府時奴婢坐在車外,沒聽相爺的吩咐不說,還被風吹了病出來。”


    蘇明樟斂眸,手心朝上揮了一下,示意她可以起身。


    江蘊昨日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四錯裏竟有兩條是因為她薄待了自己。


    她瞬間覺得虧大發了,白吃了不少苦頭。


    自此她得出一個結論,在蘇明樟手裏當差,一定不能委屈了自己。


    不,不是在蘇明樟手裏當差不能委屈自己,而是任何時候,她都不該委屈自己。


    這苦都流向了願意吃苦的人,若她昨日沒有自己選擇吃那些苦頭,也不會有人要她吃。


    江蘊想,日後即便是有人迫她吃苦,她也要吐出來,塞進那人嘴裏。


    這是她該明白的道理。


    江蘊以為自己能走了,蘇明樟卻告訴了她一個消息:“過些日子,你妹妹會入府。”


    “江晗?”


    江蘊想到她就厭煩。


    蘇明樟嗯了一聲。


    江蘊又問:“不知是為妻還是為妾?”


    蘇明樟道:“你爹那邊來人,說要個貴妾的身份就行,但是要以娶妻之禮娶她過門。”


    這個決定是江家與太後鬧了一晚,各自讓了步才做出來的。


    靜蘭公主不願這三年內有她不可控的人被納入相府,太後想早些讓江蘊“病”死,江家也想早日與蘇明樟有實質性的關聯,故而江晗先入府成了上策。


    靜蘭公主說什麽也不允許江晗與她為平妻,礙著皇家的顏麵,這事也確實不可能,最後幾經商議,才有了這麽個以娶妻之禮過門的貴妾。


    江蘊聽了,問蘇明樟道:“相爺,奴婢鬥膽問一句,你娶她是為了膈應他們,順帶膈應奴婢,還是另有目的,又或是真心有那麽一點想娶她?”


    蘇明樟道:“你果真不太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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