鴇母歎了口氣,道:“身段容貌嗎,也就是個中等的,手還殘了,給你三兩吧。”


    江蘊不了解行情,又想快些回去,便也無所謂價錢,伸出手道:“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鴇母將三兩碎銀放到江蘊手中,江蘊看著掌心的銀子,笑眯眯地用食指撥了撥,轉身就出了門。


    月色清霜映照下,她眉眼間的一顰一笑都柔美勾人,鴇母在這醉花樓近三十載,看姑娘的眼光可謂犀利,她兩眼滿是不舍地盯著江蘊的背影。


    若不是看她衣裳分辨出她是權貴人家的女使,她可不介意直接將人綁了。


    好一棵搖錢樹擦肩而過。


    江蘊走遠了些,她才將目光放到阿椿身上,歎道:“罷了,三兩買個雛兒也是血賺。”


    這廂,江蘊剛行至後門入口處,迎麵見一輛馬車駛來。


    有錢人進了醉花樓,手下的小廝便會將馬車駕到後門來統一停放。


    江蘊見狀便往旁走了兩步,讓馬車先進。


    馬車本是緩緩往裏入,可不知為何忽然停了下來,卡在了門處不進不退。


    江蘊等了一會兒不見他挪動,心中奇怪,便抬起頭看向駕車人,竟見那駕車的小廝也正盯著她。


    夜中看人並不清晰,江蘊微微眯起眼,忽而覺得這小廝的長相很是熟悉。


    但這馬車她卻並未見過。


    她心中覺得莫名不安,想側了身子從空隙中擠出門去,可那小廝先一步跳下了車,拿起車前掛著的燈籠往她臉前照來。


    少傾。


    “大姑娘?”


    他這般出聲稱呼,江蘊這才認出了他。


    竟是江太傅身邊的一個侍從!


    這是說明……


    她爹來嫖了?


    家中餘氏管得那樣嚴,她爹居然還能這樣頂風作案。


    她驚詫之餘,還來不及多想,那小廝忽而就朝他伸出手來,好在她反應及時,轉身就跑。


    江太傅的人,巴不得把她捉回去領賞呢!


    因那馬車堵在後門,擠出去來不及,她隻能往醉花樓內跑去,小廝見她反應快,邊追趕,邊大喊道:“來人哪,抓住她,抓住她重重有賞!”


    江蘊腳步飛快,匆忙逃進了樓,攀著樓梯就往上躥,驚得樓中道姑娘們尖叫連連,往男客道懷中撲倒去,造就一片不雅之象。


    小廝追趕不停,江蘊已經跑到二層,一手提著裙擺,像隻小蠻牛一般不管不顧地瘋狂亂衝。


    包房中道男客聽到動響,沒在辦事的就都打開了房門,探出身來查看情況,有個別男客聽了小廝的喊話,也從後麵追來想要抓她。


    江蘊很快奔到了走廊盡頭,已經無路可逃時,她回頭看了眼看身後人越追越近,心一橫,一腳踹開了最裏側包間的房門。


    轉瞬間,她盡力將慌亂之色藏起,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抬起頭來,也不管裏麵是何人,掐著嗓子張口就嬌嗔道:“爺~救救奴家吧!”


    話音未落,屋內女子的驚叫聲響起。


    隻見輕紗薄帳中,一對男女的動作戛然而止,女子挪了挪身,將臉埋進男人的臂彎中,“爺,那人是誰啊,嚇死奴家了。”


    男人被壞了好事,臉色黢黑,顧不得哄懷中美人,先拎起了一旁的中衣胡亂披上,而後撩開紗帳,怒道:“何人闖進來,不想活了嗎?!”


    “!!!”


    江蘊呼吸一窒。


    這聲音……太過熟悉。


    她咽了口唾沫,瞪大了雙眼看去,那薄紗後麵露出的老臉……可不就是她爹!


    彼時江太傅也看清了她。


    腦中嗡的一聲,羞與怒朝他翻滾而來。


    江蘊本能地後退了兩步。


    怕長針眼,想撤。


    但她又聽到門外的聲響,知道自己一旦出去必然被抓。


    這叫個什麽事啊……


    而此時的江太傅,因嫖妓被親閨女撞見,臉色由黑轉紅,又由紅轉青,可謂精彩至極。


    兩人麵麵相覷後,還是江太傅先出聲道:“你!是你這逆女!咳!咳……”


    他怒吼一聲後,險些沒被一口老痰嗆死。


    江蘊先是尷尬地笑了兩聲,可又轉念一想,她尷尬什麽,丟人的不該是她這渣爹嗎?


    於是她撇去了尷尬之態,嘲諷道:“誒,這不是太傅大人嗎?可是家中的食之無味,才出來偷食?”


    江太傅在這種事上被女兒調侃,實在是顏麵盡失,他氣得渾身顫栗,對外喊道:“還不進來抓住她!”


    他一邊喊,一邊不斷將被褥往自己身上裹。


    外頭小廝得了命令,這才敢推這屋的門。


    聽到推門聲,江蘊一慌,有些亂了分寸。


    門開的瞬間她竟往床上跳去。


    床上的女人嚇得花枝亂顫,縮在被中用力蹬了兩下腳,企圖把江蘊給蹬下去,江太傅則是緊緊抓著被子,生怕這逆女急起來把他被子掀了。


    他還沒穿褲子呢!


    二人驚慌間,江蘊已經到了江太傅身後,趁著他雙手護著被子沒功夫管她,她正好一手往前勒住他的脖子,一手抽出發簪抵在他太陽穴處。


    進來後的小廝看著眼前的一幕,那叫一個目瞪口呆,然後就站在原地左右為難。


    難道他……他也爬到太傅床上去抓人嗎?


    場麵一度陷入僵局,而此時門外鬧哄哄的,有不少娼女和男客都湊過來看熱鬧,將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江太傅躲在薄紗後微微低下頭,江蘊見了,小聲道:“太傅是偷著來的,這是怕被人認出吧?”


    “還不去把門關了!”


    他咬牙切齒,小廝聽了轉頭道:“都滾出去!”


    砰!


    一聲關門聲後,屋內又是片刻寧靜,小廝不動,江蘊的簪子就不動,娼女和江太傅更是不敢動。


    江太傅此生就沒這般屈辱過,原本他隻要亮出身份,就能有無數人來幫他做事,分分鍾能將江蘊剁成肉泥。


    可偏生家裏有個背靠太後的母老虎,他在醉花樓的事就萬萬不能聲張。


    他為了能安心來此處消遣,可是特地在洛陽買了一處私宅,又買了一輛低調的馬車放在裏麵,每每來此都要乘著江府的馬車去私宅調換一下,如此費盡周章地行事,為的就是防止被同僚發現,傳到餘氏耳朵裏。


    如此僵局之下,最後還是江太傅先出了聲:“嗬嗬,怎麽?你這逆女,拿根簪子就嚇唬起你老子來?”


    江蘊眸中的慌亂之色不知何時已經盡數散去,此刻麵對這個自己喊了十六年“阿爹”的人,一顆心已經冷得徹底。


    “逆女?我可不敢攀太傅貴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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