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姝看到那本話本子在蘇明樟手上,頓時腦子裏浮想聯翩。


    相爺不是最不要碰那種東西了?


    幾人入了客棧,江蘊的那袋藥,蘇明樟本想交給店小二去熬製,不過青姝一把接過來,道:“相爺,這麽貴重的藥材,還是奴婢親手煎吧。”


    她一邊拿走,一邊悄悄用胳膊肘頂了江蘊一下,示意她一起來。


    江蘊看明白的她的意思,對著蘇明樟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蘇明樟把他們的小動作都盡收眼底,斂眸自己先上了樓去,當是默認。


    青姝見蘇明樟走後,一手拉過江蘊,腳下邁著小碎步,把她帶到客棧的後院,問夥房借了一個爐子兩個木凳,外加一把芭蕉扇用來扇火。


    江蘊把藥材往裏倒,青姝低頭生著火,待爐子燒起來後,她坐直了身子,兩眼神色複雜地看著江蘊。


    那眼神裏麵什麽都有,憐憫、惱怒、狐疑、八卦……


    江蘊一臉無辜,“怎麽了?”


    青姝道:“沒什麽,你身體感覺好些了嗎?”


    江蘊嗯了一聲,道:“下午還好。”


    “怎麽突然就病了?”


    平日裏青姝也不日日都見到江蘊,故而對之前的情況不太了解,江蘊解釋道:“有段日子了,這個月來都不太舒服,還有所加重,暈倒今日倒是頭一回。”


    青姝低頭,拿了根筷子戳了戳爐子裏的藥材,心想她若真是得了什麽慢性的絕症,她都不好意思凶她什麽了。


    江蘊見她低頭戳一戳,抬頭看她兩眼,然後又再低頭戳一戳,一副有話想說但硬憋著的模樣。


    她道:“你有有話直說啊,你又不是那拐彎抹角的性子。”


    青姝一手拖著下巴,眼睛看著爐子,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也就直接問了,相爺待你是不是很好啊?”


    青姝能問出什麽問題來?在她開口之前,她就猜到了八成和蘇明樟有關。


    大家都是直接的人,江蘊也不喜歡撒謊,蘇明樟待她好就是好,她不想在青姝麵前否認。


    她道:“相爺待我好的,至少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尤其近來。”


    事情雖在青姝意料之中,但讓她驚訝的是江蘊的坦率。


    她最初沒少因蘇明樟將她留在身邊而罵她,但江蘊並沒有因此隱瞞什麽,她又問道:“有多好,你具體一點。”


    江蘊半垂眼簾,鴉青色的長睫蓋住了眼中情緒,她也學著青姝的姿勢,一手支著下巴,回憶了一下,道:“每日很輕鬆,除了不給我開工錢,哪哪都好。”


    “還有呢?”


    “我當差時睡著了也無妨,我想監視江晗的舉動,他也答應派人給我,我做不到之事,他願意幫我。”


    青姝又道:“方才我看見相爺拿著我的話本子從車裏出來的。”


    “嗯……”


    “他也看了?”


    “……”


    “跟你一起看的?”


    沉默須臾,耳中傳來火星字燃燒跳躍的“嗶啵”一聲,江蘊心一橫,道:“對,他也要看。”


    青姝繼續分析,“你今日昏倒時,是相爺抱你上的馬車,他似心中著急,還凶了程風,你這藥材結賬時,他明知那狗郎中有坑人的成分,還是直接扔了那玉佩換你一包藥,那玉佩雖不說是什麽祖傳之物,但也跟了相爺好幾年。”


    青姝一字一句說的清晰明確,最後直擊心靈地問道:“江蘊,你不覺得相爺待你不同嗎?”


    “我覺得。”江蘊回答的很快。


    青姝眼睛一瞪,道:“你這麽明白?我以為你好歹會裝一下。”


    “裝什麽?”


    青姝道:“裝傻,裝害羞。”


    江蘊道:“青姝,你我都不是傻子,我若是裝傻,你也一眼就能瞧出,又有何意義?我既得了相爺給的好處,又怎能裝瘋賣傻當作不知情?”


    她此番話青姝完全認同。


    她若是今日與她裝傻裝到底,她怕是要厭惡死她,可能連她生病而產生的那點同情都要灰飛煙滅。


    可她也這樣直接,青姝卻是半點脾氣也起不來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江蘊就繼續說道:“青姝,我的待遇,並非一個尋常奴婢的待遇,我清楚,有時甚至因為清閑,還很樂在其中,但不代表我不知這其中隱藏的問題,相爺待我好,但他並沒有名言為何,我便是自己有所揣測,又怎麽好意思開口問什麽。”


    青姝聽著,並不反駁,她將自己帶入了一下江蘊的角色,覺得也確實不好問些什麽,她這樣大大咧咧的,都覺得難以啟齒。


    江蘊不緊不慢道:“我一進府,你就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許當狐狸精,不許勾引相爺,那時我本以為是你心悅相爺,但現在我也看得出你沒有那心思,雖然不知你這樣反感是為何,但我江蘊還是可以對天說一句,我沒有想以色示人去爬床。


    我在蘇明樟手裏討生活,他叫我如何我便如何,他對我好我就受著,若是處處推脫,也顯得欲拒還迎,不識好歹。


    其實相爺曾有意將我收房納妾,那時未有準備,我實在害怕,且我心中確實留著些自視清高的念頭,我不想當妾。


    此時我與相爺間,總不如尋常主仆那般清白,我在他麵前有時裝傻,在你麵前,我就不裝了,我也是頭次陷入這樣的情境,若你覺得我處理的不好,可以教我,不要凶我。”


    江蘊一字一句的說,青姝一字一句的聽。


    江蘊坦誠至極,坦誠到青姝都有些佩服,甚至有些感動。


    這幾段話,不僅真摯,而且其中八卦還很多。


    青姝細細分解,默默點頭,有些恍然大悟,“相爺早對你動過收房念頭了?是那次,你脖子上有痕跡,對嗎?”


    江蘊點了點頭,“那夜相爺喝多了酒,我也不知為何他明知有胃疾還要飲酒,但是隔日我才從彌勒廚那裏得知,那酒略有一些催情之效,原想著是酒水鬧得烏龍,過去就當忘記,但相爺似對我越來越寬縱了。”


    青姝道:“彌勒廚那犯蠢的,整日裏笑嗬嗬,覺得全世界都是好人,不過……那酒應不是主要,是相爺自己起了念頭。”


    江蘊不置可否。


    爐子裏的藥湯煮沸了,咕嚕咕嚕冒著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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