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沈嘉遠冷笑:「在皇後眼裏,怎樣的事才算大事?」


    周舒侗不答反問:「我朝可有不許娶平妻的規定?」


    沈嘉遠不語,隻是冷冷看著她,但也沒阻止她往下說。


    「既然沒不許平妻的規定,我父親再娶妻又怎麽了?」說到這,周舒侗語氣變得哀傷起來,道:「父親已近不惑之年,旁人這年紀,不敢說兒孫滿堂,但也定不會像他那樣,隻有我一個女兒。倫理綱常之事,我實在是不知何錯之有。」


    「聽皇後這意思,倒是禦史台的人錯了?」


    這話聽著沒問題,實則問題大了。她若說有錯,接下來就要去解釋為何。說多了,那可就是議政。


    周舒侗在心中冷笑,嗬,狗皇帝是在挖坑給她跳吧,可不能輕易著了他道。


    坐直身子,她道:「禦史台履行職責,應是沒錯的。」


    沈嘉遠認為她這番話純粹是在敷衍自己,眸色沉了沉,勾唇冷笑,道:「有意思,皇後既認為父親沒錯,又不認為禦史大夫有錯,莫不是在明晃晃敷衍朕?」


    周舒侗搖了搖頭,一臉認真說道:「我不過覺得,這是兩邊對事情看法不一,談不上對錯。」


    沈嘉遠顯然對這回答很不滿意,兩眼一眯,目光淩厲似刀片,不斷甩向周舒侗。


    這會倒不是覺得她在敷衍自己,相反的,她聽著似隨意說的話,讓他對她有些另眼相看。


    不過十六歲的小娘子,竟也能說出有些事不能以對錯論之這樣的話。


    再想到周旺將娶的妻子,是寧王府中秋宴那日,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林小慧。她當時倒主動給機會結交。莫不是初見麵就生出了這主意?如何能保證兩人一定會有這意思?


    周舒侗麵帶微笑,不斷告訴自己,給狗皇帝瞪幾眼又不會掉一塊肉,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沈嘉遠俯身欺上前,離她臉不到一掌距離,涼涼問:「周舍人娶平妻這事,皇後到底摻和了幾分?」


    對於撮合周旺和林小慧之事,周舒侗從來沒想著要藏著掖著。不管真實目的是什麽,出於延續周家香火考慮,她這舉動有錯嗎?


    所以皇上問,她也敢坦白承認,是自己特意讓周旺看到林小慧的。


    「為何?」


    周舒侗本想拋出那套延續香火、倫理綱常那套說辭,可一對上沈嘉遠冰冷的雙眼,直覺告訴她,撒謊有危險。


    在這短暫對視的兩三秒時間裏,周舒侗決定聽從直覺,誠實說道:「盧巧雲曾想毀我名聲,我便不想讓她好過。」


    沈嘉遠看著她,想從這張還帶著稚氣的臉上看到更多。


    他明明清楚知道,他選的這位皇後,本就不像她的外表所表現的這般清純可憐。他以為自己知道的夠多,卻總不斷發生一些新事來讓他認識到,他所知道的遠遠不夠。


    之前他錯以為,對盧巧雲做過的那些事,她所做的報複不過是買些貴重的衣服首飾給她添添堵或日常生活中言語上贏一兩分。不曾想,連自己父親都算計上。


    甚至,是不是就算他不出手解決掉呂相之女,她也有辦法爭得這後位?這念頭一冒出,沈嘉遠臉上的陰霾又沉了幾分。


    皇上再一揚手,滿屋子的宮婢和內侍立刻魚貫而出。


    屋內隻剩帝後二人,沈嘉遠捏著她下巴,問道:「進宮前,皇後是不是一點都不擔心呂娘子搶了你這皇後之位?」


    見她想也沒想就準備張嘴,沈嘉遠惡狠狠補了句:「如實回答。」


    周舒侗被掐疼得流出眼淚,莫名來火,心中暗罵了幾句,才又可憐兮兮開口,說的也算實話。


    「我並沒想過一定要把呂幼蘭給比下去,若不能進宮,自也有不進宮的過法。」


    沈嘉遠眼眸閃過一絲愕然,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答案。這女人是在告訴他,她並不稀罕進宮?不稀罕他給她的這個後位?


    這答案糟糕透了,比任何一個答案都來得讓他不悅。沈嘉遠不由加重手中的力量,疼得周舒侗忍不住輕呼出聲。


    「疼…疼…疼……」周舒侗連呼了三聲疼,擔心自己下巴會被掐掉。


    然而沈嘉遠聽到喊疼後臉色雖然依舊不好,但還是甩開了手,惡狠狠道:「回去,朕不用伺候。」


    周舒侗看了眼門的方向,屋外還劈裏啪啦下著大雨。讓她冒雨過來,現在又攆她走?


    嗬嗬嗬嗬,走就走,她大不了淋一場雨,而小祖宗則搞不好頭痛一天。哼。淋雨頂多生病,留下來卻要拋卻自尊討好人。掙紮都沒有,周舒侗就做出了選擇。站起身向他行了行禮,佯裝含淚轉身。


    回兩儀殿的路上,她倒沒再糾結皇上讓她來了又走的事,反正他性子就這麽不可理喻。而是一路都在想,禦史大夫為什麽要彈劾周旺娶平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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