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電影院出來,還沒適應外頭強烈的光線,鍾皓宇就被眼前的景象震得有點暈眩,一陣黑影驀地籠罩在眼前。


    在儷影雙雙的人群中,他赫然見到他最最摯愛的妹妹和一名陌生男子也立身在其中。從兩人的神色中看來似乎已相識甚久,他的心中五味雜陳,剛才由影片中所得到的感動早就消失無蹤。


    那個陌生男孩長得很高,從側麵看來是個相當好看的男孩,他身上穿著輕鬆的襯衫和牛仔褲,一身掩不住的青春氣息。


    年輕對他而言,已是漸漸遠去的形容詞,而這個男孩才正在享受他的年輕。


    自從湘萍考完插大考試後,便搬到陽明山上的租屋住,很少到市區來,即使來了也是去匆匆,沒有多作停留,理由是她很忙。


    而忙碌於新專輯的錄音工作,鍾皓宇並沒有多少的私人時間,連今天出來看電影都是偷空,待會兒又要回錄音間進行配唱的工作。


    太久沒有這樣的出來透透氣,沒想到,一出來接觸到人群,就讓他撞見了眼前這一幕;當下猶如一盆冰塊當頭灑下,讓他霍然清醒也痛徹心扉。


    腰際的呼叫器陣陣的催促著他歸去的腳步,預訂好的錄音室、一分一秒流逝的時間、守在錄音室裏的工作人員、逐漸逼近要交母帶的日期……所有的事情都在提醒著他該回去了。


    他咬了咬牙,轉身離去。現實終歸是現實,總得要屈服在它之下。


    鍾皓宇坐上了那部用來代步的汽車,發動引擎,開往逼在眼前的現實,至於其他的……等他處理完這事再說吧!他隻是平凡人,可沒有什麽「本尊」和「分身」。


    「宗陵,謝謝你陪我看電影!」湘萍客氣地向眼前這位未來的學長道謝。


    她的插大成績已放榜,當定了程映蓁的學妹,也因此認識了經常出現在「喋喋不休」的遊宗陵。幾次的交談下來,兩人也成了好朋友。


    「客氣什麽呢?你可是我未來的學妹,我得好好照顧你才對!」遊宗陵粲然一笑,露出一對可愛的酒渦。


    兩人麵對麵的坐在一家冰淇淋專賣店中,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談論適才電影的劇情。


    「我覺得茱麗葉.畢諾許的演技真好,讓我好感動,哭得一團糟,八成把隔壁的人都給嚇跑了!」她吸吸鼻子,露齒一笑。


    「嗬!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哦!」遊宗陵突然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


    「什麽?」何湘萍不禁拉長了耳朵,秘密誰不愛聽啊!


    「其實我剛剛也哭了,這部電影真是令人太感動了,改天我們再一起去看『鋼琴師』怎麽樣?」遊宗陵很快的把話說完。


    「你也哭了?」何湘萍瞪大了杏眼。


    遊宗陵毫不猶豫的點頭。憲法有規定男人看「英倫情人」不準哭嗎?哭又不可恥,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你真是一個性情中人!」何湘萍對這個親切的學長多了幾份好感。


    「改天再去看『鋼琴師』吧!聽說很好看,比『征服情海』還有可看性喔!」遊宗陵繼續提出了邀約。他喜歡和她一起看電影,她看了電影之後總有自己的想法,是個真正懂得看電影的人。


    「好啊!聽說這部片子的男主角得到了奧斯卡金像獎呢!」何湘萍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一定更有看頭喔!『征服情海』是不錯,但是大家都把目光投注在那些情欲戲上,真有點可惜。」


    「那隻是宣傳的手法啊!你哥哥是歌手,你一定很了解才是啊!」遊宗陵拍拍她的手背。


    「我才不了解什麽宣不宣傳呢!我隻知道,我大哥走到哪兒都會引起注意、造成轟動!」何湘萍皺皺鼻子,一臉的不以為然。「他才沒有大家所說的那麽好呢!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誰也不理,有時又安靜得很,真夠悶騷的了!」


    「喔喔!偶像秘辛大公開哦!」遊宗陵捏捏她的鼻尖,打趣的笑道。


    此時,在人行道上,正有一道專注的目光穿透過玻璃定定鎖住他們兩人出眾的外貌。他們男的俊秀、女的漂亮,就像一幅畫般的讓人賞心悅目。


    這目光的主人是一位傳播界的名人,他正在物色一係列化妝品廣告的模特兒。這模特兒從頭發到皮膚及身材都必須是上上之選,才能符合條件;而且這化妝品是桃太郎的企業,廣告也將在台灣、日本兩地同步推出,因此要求非常嚴格,以至於他提出不少國內知名的影歌星卻都被打了回票。


    而這支廣告將起用一名男模特兒、一名女模特兒。男模特兒方麵,化妝品公司屬意最近因離婚鬧得滿城風雲的鍾皓宇,他也是最近人氣最旺的男歌手。


    鍾皓宇曾表示如果檔期軋得過來就接下這廣告,所以也算是他已點頭答應了;現在,就差女模特兒的部分了。眼前這個女孩似乎是一時之選,與鍾皓宇搭配也算登對。思及此,這名男子快步的走進冰淇淋專賣店,生怕機會稍縱即逝。


    「宗陵,人文社是怎麽樣的一個社團?好不好玩?聽說映蓁姊也是人文社的,所以人文社常常在『喋喋不休』集會。」何湘萍好奇的問。s大人文社是各大學間相當有名的社團,遊宗陵是人文社的社長,也是創社人。


    「說好玩是很好玩,說不好玩嘛,也很無聊。下一次,我們人文社要去看火車;再下下一次,要看一部超級老片『開羅紫玫瑰』。」遊宗陵聳聳肩說道。


    「我可以參加嗎?我也想看火車,還有那部『開羅紫玫瑰』。」何湘萍充滿興趣的睜大雙眸,眼眸中閃爍著光芒。


    「當然可以,隻要你有空就可以來參加。」遊宗陵微微一笑,湘萍是個不錯的女孩,若非他早已心有所屬,一定會追求她。


    「太棒了!快告訴我時間和地點。」她興奮的從背包中拿出記事本和筆。


    遊宗陵詳細的告訴何湘萍時間和地點後,便叮嚀她一定要有被問到問題的心理準備,因為他們的社團指導是個很愛發問的人,而所問的問題常令人措手不及。


    何湘萍俏皮一笑,一本正經的向遊宗陵表示她是個用功的好學生,保證上課會做筆記、不打瞌睡、不東張西望、不會聊天,她的表情生動活潑,逗趣得令人發噱。兩人在何湘萍唱作俱佳之後皆大笑出聲,引人注目。


    「對不起,打擾你們一下。」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請問有何指教?」遊宗陵偏過頭,在他眼前正站著一名相貌堂堂的男子。何湘萍也抬起頭,一看到眼前的男子,她驚呼出聲:「啊——」


    「鍾小姐?」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相中的女孩竟是鍾皓宇的妹妹,這太巧了吧?


    「你是陳明忠先生吧?又和你見麵了,上回在大哥家裏和你見過一麵。」何湘萍落落大方的說。


    「是啊!沒想到是你。」方才,隔著一段距離,陳明忠一時認不出何湘萍。


    上回在鍾家,他沒有仔細看清楚她,現在近距離一看,還真是一張令人心動的天使臉孔;這下子他更確定她是化妝品廣告的最佳模特兒人選。


    何湘萍微微一笑,然後為他介紹遊宗陵。「這位是遊宗陵,我的朋友。宗陵,這位是陳明忠先生,是傳播界的名人。」


    「陳先生,你好。」遊宗陵站起來伸出手。


    「你好,遊先生,目前在哪兒高就?」陳明忠禮貌性的伸手一握。


    「我目前隻是學生,s大建築係四年級。」宗陵簡單的自我介紹。


    「陳先生,你也來吃冰淇淋,還是來看電影?」何湘萍拉開另一張椅子,「請坐,陳先生。」


    陳明忠點了一下頭,坐了下來。「我是到附近來物色新廣告的代言人。有不少出色的年輕女孩常出現在這兒。」


    「喔!那找到了嗎?」何湘萍心想,他的尋人成果必定不錯,有不少女孩想成為明星,而拍廣告是個捷徑。


    「找了好幾天都沒有結果,你知道令兄的氣質出眾,想要找個和他匹配的女子不太容易,現在的女孩不是太稚氣就是太早熟,過分學院派又顯太做作,很難!」陳明忠坦承道,想找到一個天使與魔鬼的化身並不容易。「不過我倒是在今天找到了一個,隻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興趣?」


    「是哪位?」她四下張望著。


    「就是你,鍾小姐!」陳明忠笑著公布了答案。


    「我?你別開玩笑了,我論身材沒身材,論長相沒長相,還長了一張『大餅臉』,哪裏適合了?如果真要說的話,頭發倒是滿合適的,絕對不會有問題。」她失笑道。


    「鍾小姐,你太客氣了,憑你的容貌做為這支化妝品的代言人,可說是上上之選!所需要的隻是稍稍的打扮,不過這一方麵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會請專人來為你打理。」陳明忠鼓動起如簧之舌企圖說服她,這女孩可是眾裏尋「她」千百度的結果呢!怎麽可以輕易的放棄?


    「湘萍,我覺得你可以去試試,你大哥不也參加了這支廣告的拍攝嗎?我想你也是沒有問題的,趁現在年輕,可以留點美好的回憶,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機會。」遊宗陵也希望她試試看。


    仔仔細細的考慮了一下,何湘萍認為自己也許可以受到陳明忠的青睞,但是絕對過不了試鏡這一關,畢竟她沒有一張大眾情人的臉龐。


    去試試也好,反正也沒什麽損失,就當是去開開眼界,嚐一嚐當明星的滋味。


    「那好吧!我就去試試好了!」她微頷首。


    「太好了,鍾小姐。」陳明忠喜出望外,佳人首肯,那麽他心頭的重擔就可落下了。


    「陳先生,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先走一步,真對不起,我改天再和你聯絡,可以嗎?」何湘萍看了看表,她答應爹地媽咪回去吃晚飯的,眼看時間就要到了,再不回去他們會急壞的。


    「這是我的名片。」陳明忠遞上自己的名片,「請鍾小姐留下電話和姓名,我再和你聯絡,一起吃個飯討論細節。」


    何湘萍快速的在餐巾紙上寫下她的姓名和電話後,便微一頷首,和遊宗陵一同離開了冰淇淋店。


    錄音室中,鍾皓宇正蹲在角落抱頭沉思,冷氣颼颼的吹著,令人感到有些寒冷,但他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皓宇,喝杯水吧!休息一下。」徐晰凡把手上的紙杯遞給他,在他的身旁盤腿坐下。


    喝了口微溫的水,鍾皓宇頹然的低下頭,黯然的說:「我抓不住那種感覺,沒辦法唱!」


    「我知道,這首歌令你感觸很深是吧?」徐晰凡把玩著一枝筆,若有所思地道:「我在想,你應該用你自己的感覺來唱,可能會比你不著邊際的捕捉那種感覺來得容易許多!」


    「嗯,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鍾皓宇也坐了下來。


    「來看看你錄音工作進行得怎麽樣了,反正我近來也是賦閑在家不事生產!」徐晰凡玩笑道。


    「去你的!你這個大製作人哪裏有機會賦閑在家不事生產了?」鍾皓宇笑著站起來,「好了!好了!我要工作了,你快滾出去吧!」


    徐晰凡大笑著走出了錄音室,踏進控製室,對著鍾皓宇比手畫腳,意思是說:我在這裏聽你唱,你可得好好唱,不要強暴我的耳朵。


    深吸了一口氣,鍾皓宇決定不理徐晰凡的耍寶,閉上雙眼培養情緒,然後緩緩地用自己的感情唱出了這首「如果你愛我」。


    鍾皓宇邊吃著清粥小菜,邊盯著晚報看,沒空理會徐晰凡。


    待會兒他還有個通告要上,得去和他的宣傳碰頭,吃飯的時間誠屬可貴,當然不能浪費了。


    看到鍾皓宇眼睛直盯著晚報,嘴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徐晰凡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抽走了他的報紙。「邊吃東西邊看報紙,小心會鉛中毒!」


    鍾皓宇抬頭看他一眼,又喝了一口稀飯:「你何時關心起我的健康來了?真是令人受寵若驚!」


    瞪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晰凡無奈的歎息,翻翻白眼。「算了!反正我也覺得自己最近很婆婆媽媽,連薇琪都快受不了我了!」


    「你不是一直都這樣?」鍾皓宇故意說道。


    「不是!我是說真的,我最近突然很想關心你們這些朋友,也想和薇琪定下來。」徐晰凡懊惱的抓抓頭發。


    「其實這也沒什麽不好啊!是你太多心了,少在那裏胡思亂想了!」鍾皓宇覺得他很奇怪,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樣,但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一樣。


    「希望真是我神經過敏。」徐晰凡心不在焉的說。


    鍾皓宇一言不發的偷覷著徐晰凡,試著想找出他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可是並無所獲。因為他平時就是神經兮兮的,一旦真有什麽不同,還真的很難發現。放羊的孩子當久了,大家也就不太相信「狼來了」是個事實。


    八月底,台北的天空已經漸漸有了初秋的味道。天空依舊是籠罩在灰撲撲的汙染之中,一旦細看卻仍然可以發現到渾濁的天空中蕩漾著一絲清澈的湛藍。馬路上,依舊是車水馬龍,人們仍然是行色匆匆,就像忙碌不息的螞蟻一樣。


    整個台北市在初秋的氣息中像潭寂靜的湖水,即使湖水底部是魚蝦遍布,到處穿梭;在湖麵上卻是波瀾不起,平靜中透著一絲不尋常的跡象,彷佛有山雨欲來之氣勢。


    八月的街頭,悶熱的空氣裏有首歌正被口耳相傳的唱著,那是鍾皓宇的新歌——


    「如果你愛我」,這首歌紅遍了大街小巷,主唱者卻是始終不見蹤跡;從宣傳期開始到宣傳即將結束了,仍舊沒見過他公開露麵,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就連唱片公司的人也在找他。


    鍾皓宇失蹤了,每一個人都在談論這個消息,每一個人也都在期待事情的最新發展。


    「背叛、愛情、出走!」,這是鍾皓宇新專輯的名稱。有人說,鍾皓宇的失蹤是宣傳的噱頭;也有人說他的失蹤是因為離婚所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更有人說他失蹤是因為他有了新歡。眾說紛紜,沒人可以給予一個正確的答案。


    即使各式各樣的謠言滿天飛,在南部的某個小城市中,有個人卻是不受幹擾的,悠哉遊哉的過著他自己的日子,而他就是引發這場媒體混亂的鍾皓宇。


    鍾皓宇騎著腳踏車,車子前麵的籃子裏放了縐成一團的衣服,他很快的在一幢日式木造屋前停下,打開新漆的大門,牽著腳踏車走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好了!到家嘍!小朋友!」鍾皓宇停好車,從籃子中把那團衣服拿出來;原來包裹在衣服裏的是一隻又髒又醜的小貓,這餓得直發抖的小東西正咪嗚咪嗚的叫著。把小貓放在玄關上,鍾皓宇到廚房去拿了一瓶鮮奶,又拿了一個缺角的盤子,把牛奶倒在盤中,以手指一點一點的沾著牛奶喂它。「對不起哦!貓咪,先委屈你了,待會兒再幫你去買個小奶瓶。」


    這隻小貓是鍾皓宇去倒垃圾時,在垃圾堆中撿來的。大概才出生沒多久的它,眼睛僅張開了一條縫,又冷又餓的隻能咪嗚咪嗚的發出微弱的求救聲。


    他一時不忍,就取下圍在肩膀的襯衫把它包起來,帶了回來。


    喝完牛奶的貓咪似乎已恢複了一些元氣,小小的身子開始移動,似乎想尋找適合睡覺的地方。


    在角落中,貓咪趴了下來,閉上雙眼安安心心的睡著了,鍾皓宇抓來自己已縐成一團的襯衫,決定把它犧牲到底的給它當窩,生怕它著涼了。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它一眼,思緒不斷的遊移著……在新專輯正式發行的第二天,他便一個人在午夜時分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了台北,搭上夜車南下,來到了這個寧靜的小鎮。


    這個小鎮和台北是截然不同的世界,是個初具都會型態的城市,沒有太多的車輛,沒有太多行色匆匆的紅男綠女,亦沒有令人望而生畏、肅然起敬的高樓大廈。在這裏沒有燈紅酒綠的夜生活,晚上十點一過,店鋪便紛紛打烊休息,隻有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仍在營業。偶爾有車子呼嘯而過,劃破夜晚的沉寂,一切又在車子離開後恢複原狀。


    初來乍到的鍾皓宇本來擔心自己人生地不熟的,恐有迷路之虞,但是當他買了一份地圖後,才發現一切疑慮全成了多餘。因為棋盤式的道路設計,讓他這個有認路障礙的人可以騎著腳踏車自由穿梭在任何一條小巷,也不會有迷路的機會;東彎西拐的,總會到達目的地,隻是花費的時間比較長而已。


    這裏的生活對鍾皓宇而言是愜意的,雖然沒人可以陪他打麻將度過漫漫長夜,但他可以放心的擁被高眠,不必擔心睡眠不足的問題。他也可以潛心創作,而寧靜安詳的生活更能觸發創作的靈感。在這個地方,他也可以跟著鄰居的太太們學閩南語,所以現在的他,除了國語以外,講台語嘛也通呢!


    他和台北唯一的聯係管道就是報紙了。他從報上看到熟識好友的消息,看到湘萍因那部他們兩人合作的廣告片而成名,現在是炙手可熱的新偶像;唱片、戲劇、廣告的邀約不斷,但她卻一再一再的表示隻想當一個平凡的女大學生,她想念書、考試、跑社團、談戀愛。


    湘萍的男友早在她受到注意時曝了光,正是那時他在電影院外看到的那個男孩。他是一個在校園中即相當受到重視的建築界新秀,還設計了一幢得了「金磐獎」的大樓,是個才貌兼備的好對象。


    他到這個地方來,就是為了沈澱對湘萍的感情,好讓自己可以用兄長的態度來對待她。看著她的臉龐因戀愛而神采飛揚,他也該為她有好歸宿而感到高興,分享她的快樂傷悲,這才是為人兄長該做的事。


    但是,他發現自己無法如此灑脫,這些日子的隱居生活,所帶來的全是無盡的思念,強烈到讓他無法招架。


    他歎了口氣,收回自己漫天遊走的思緒,決定還是把眼前這隻可憐的小貓照顧好比較重要,它看起來好像生病了,需要一名好的獸醫來照顧它。


    夜晚的風帶著濃濃的秋意,空無一人的巷道裏隻有路燈散發出冷冷的光芒。天空中隻有兩三顆孤單的星,如同地麵上站著的人。


    何湘萍下意識的抱緊自己,夜晚的冷風彷佛就要吹進骨子裏去了,讓人不由自主的發抖。該多帶件衣服出來的,她暗暗想道。


    「湘萍,回去吧!我想鍾大哥可能出門去了,明天早上我們再過來一趟。」遊宗陵把一件外套披在她的身上。


    「我想再等一下,晚一點他再不回來,我就回飯店。」湘萍輕搖著頭堅決道。


    「好吧!」他也不想勉強她。


    今天一早,湘萍即匆匆忙忙的要他陪她下南部,沒有說什麽理由就拉著他坐上計程車到火車站;到了火車站,他才知道她小姐連車票都已經買好了。


    當他坐上自強號列車,還想睡個回籠覺時,她大小姐居然丟下原子彈般具有震撼力的一句話:「我知道大哥在哪裏,現在我們就是要去找他!」


    遊宗陵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當大家找鍾皓宇找得天翻地覆之際,她居然「暗杠」起他的消息?


    「很訝異是吧?」湘萍笑得有些得意。


    「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訝不訝異重要嗎?」遊宗陵隻想閉上眼睛睡大頭覺。


    何湘萍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放低了座椅,閉上雙眼說:「反正你隻是想睡覺,有沒有找到大哥,對你而言都不是重要的事。」


    「你……」遊宗陵哭笑不得,這妮子擺明了損他嘛!


    注視著湘萍斜倚在圍牆上的身影,遊宗陵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形容他現在心中的感受,尤其在聽過陳思安教授對鍾皓宇的形容之後,再看到湘萍現在的樣子,那種感覺……唉!筆墨難以描述,言語難以表達。


    據了解,陳思安教授和鍾皓宇是差兩分鍾出生的結拜兄弟,他對鍾皓宇的個性、脾氣了若指掌;可惜的是陳教授不肯透露太多,隻說鍾皓宇是個多情種,愛了就要一生一世,偏偏他又習慣隱藏自己真正的情緒,有著極度的鴕鳥情結。湘萍和他的未來恐怕是多災多難吧?遊宗陵很努力的歸納出一個結果,如是的告訴自己。


    「宗陵,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這樣的幫我忙,還自願冒充我的男朋友保護我。」望著天空孤寒的夜星,何湘萍柔柔的說。


    「沒什麽,舉手之勞罷了!」遊宗陵輕描淡寫的帶過,「放暑假,閑著也是閑著,有你這麽受歡迎的『女朋友』也沒什麽不好,還可以讓自己的生活熱鬧些。」


    「隻是害得你沒辦法去追你的『女朋友』!」何湘萍充滿歉意的說。


    「你真的那麽喜歡鍾大哥?他是個離過婚的男人。」遊宗陵看著她削瘦的側臉。


    「衣帶漸寬終不悔」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從我十歲開始,我就非常非常喜歡他了,一直到我父親去世,我被送到孤兒院,然後逃了出來;靠偷靠扒為生時,對他的感情更是鼓勵我生存下去的動力。每一晚臨睡前,我都告訴我自己:『明天,皓宇哥哥就會來接我了!』,然後才安心的睡著,讓自己不致滅了希望。」她的語氣中盡是濃得化不開的眷戀。


    「可是他卻娶了孟婷不是嗎?」遊宗陵輕問。


    「那是因為他們相愛!」


    遊宗陵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無語望著她,爾後,他聽見她低低的唱著:


    明知道歲月無情 女人青春不長久


    若是你想要走 我不該留


    是我愛得太多還是我習慣了等候


    愛上你這一路 我有好多話想說


    ………………


    詞/胡如虹


    「別唱了,湘萍。」遊宗陵不忍的阻止她。


    「我是不是很傻?」湘萍突然發現自己臉上濕濕的。


    「每個人都有做傻事的權利,誰都不能說誰傻!」遊宗陵靜靜地遞上手帕。


    她接過手帕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這時腳步聲劃破了夜晚的沉寂,然後傳來了低低的交談聲。


    聲音很低、很低,低得像情人間的喁喁私言;偶爾也溢出歡聲笑語,那是一男一女的輕笑聲。


    路燈映照出兩條並肩而行的人影,其中一人挽著另一人的手臂親密的走著,他們低聲的交談著,沒人注意到在路燈照射不及的陰影處,正有兩道癡癡守候的人影。


    兩個人親密的走進一扇新漆的大門,沒人再回頭看一眼,隻是專注的傾聽著彼此的話語,相當的親昵。


    「我們回去吧!宗陵!」何湘萍淡淡的說,率先踏上了來時的路。


    「你剛剛為什麽不叫住他?就任由他從你跟前走過?你忘了來這裏的目的嗎?」


    遊宗陵不平的問,他不敢相信她坐了三個鍾頭的車到這裏後又等了大半夜,就為了看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一眼?


    「回去吧!宗陵!」何湘萍冷靜得出乎常理之外,「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走吧!別打擾到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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