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的情感歸宿有時在初見麵的那一刹那就已經決定好了,張君黛對於這點始終深信不疑,因為她對於厲傑的愛情便是始於他們的首次邂逅。


    記得那是在她十四歲的時候,距離現在已有六年的時光了。


    六年的時間讓她從一個小女孩變成一個小女人,唯一不變的是,她對他的感覺依然強烈得猶如當初那讓她一顆芳心從此淪陷的第一眼。


    那時候──


    她是一個十四歲的國一學生,正是無憂無慮的青少年時期,無奈命運向她開了一個大玩笑,逼使她的青春就此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被迫提早成熟。


    其實如果命運不是這麽殘酷的話,她原本可以高唱「甜蜜的家庭」這首歌的,因為她的家庭既幸福又快樂,爸爸慈祥、媽媽溫柔,而她又是家中的掌上明珠,過的根本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裕生活。


    奈何人生沒有永遠的晴天,一場人生的暴風雨奪走了她原有的幸福快樂。


    在她爸爸的貿易公司倒閉、父母相繼為債務自殺之後,她霎時從生活無虞的富家女變成必須為生活奔忙的小孤女,被迫堅強起來,也被迫成熟起來,畢竟她還得為自己的溫飽跟父母留下的債務奔忙。


    隻是不管她再怎麽努力,幾乎放棄學業而去打工賺錢,她還是一個平凡的十四歲小女孩而已,連養活自己都困難了,更別提說要還錢給債權人,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她不去賺錢,還有誰能幫她?


    在父母剛過世的那段時間,她早已看透人情冷暖,正所謂「錦上添花者有、雪中送炭者無」,過去經常造訪她家的親朋好友在得知她家的窘境之後,個個都像煙霧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生怕走慢了就會被她家的債務連累到,所以霎時她真有沉重的無力感。


    由此可知,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因此還是靠自己最穩當。


    隻是過於龐大的債務並非是一個小孩可以獨力償還的,盡管父母死後,保險公司給付了一大筆保險金,但還是填飽不了那些債權人的胃,所以才會有些沒人性的債權人找討債公司來追債,甚至要強拉她下海賺皮肉錢還債。


    那天亦是同樣的情景,她在跑不贏那些討債公司的人,被抓住而正苦苦掙紮時,厲傑就像神隻一般的突然出現在她麵前,出現在她晦暗的生命中,燃亮她已然蒙上陰影的青春。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令她怦然心動、震撼的第一眼,那一眼讓她情竇初開,一顆少女的芳心從此為他深陷、無法回頭。


    她記得她從來不曾看過那麽深邃幽亮、富含侵略性的雙眸,隻不過一眼就讓她沉淪了六年的時光。


    「放開她!」當時他如是喝令他們,語氣雖輕柔和緩,卻有一股震懾人的威嚴存在。「你們這些大男人不覺得欺負一個女孩子太丟人了嗎?我真為你們的行徑感到不齒。」


    「你是誰啊?竟敢插手管我們的閑事,是不是活膩了,想要我們送你上西天?」抓住她右手臂的人極其不爽的瞪視著眼前的不速之客,譏誚他的大膽。


    「阿戰,你告訴他我是誰,順便問他我敢不敢管他們的閑事。」他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是!」站在他右後方名叫田戰的男子接令後,隨即冷冷的報上他大哥的名號:「我大哥正是厲風幫的幫主厲傑,你說他敢不敢管你們的閑事?」


    「厲傑!?」聽聞此大名者無不愀然色變,直打寒顫。


    天啊!他們怎麽會惹到他?


    這下子他們真的吃不完兜著走了!


    誰不知厲風幫是台灣的第一大幫,觸怒了他們的幫主,無疑是與整個厲風幫為敵,所以他們當然隻有驚慌失措的份。


    雖然從幫曆上來看,厲風幫仍屬新興幫派,但在竹聯幫、天道盟、天一堂等舊幫派相繼沒落之後,它的崛起彷若一顆彗星照亮了台灣黑幫的天空。


    它不但成員眾多,而且組織網綿密,在厲傑企業化的領導下,厲風幫不以收保護費、賣舞票等蠅頭小利作為幫內財務的主要來源,而是以綁標、走私、炒股票、開夜總會等事業來維持幫內財務的運作。


    就因為厲傑運籌帷幄、知人善任的本領高強,厲風幫才會在短短的三年之內從一個中部的小幫派擴展成為台灣的第一大幫,縱橫黑白兩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雖然他的領導能力是眾所皆知的強,但他的冷酷無情、心狠手辣亦是眾所皆知,凡是惹到他的,下場隻有一個死字而已,而且會死得很慘,絕沒有第二種待遇與選擇,所以他們一聽到厲傑這個名字才會如此膽戰心驚,隻差沒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求他放了他們。


    「對不起……對不起……厲幫主,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認識厲幫主的容貌,才會出言不遜得罪你,就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我們一命,我們願意做牛做馬以報答你的不殺之恩。」他們簡直慌了,生怕一個弄不好即小命休矣,所以無不使出渾身解數來博取厲傑的憐憫。


    但他們這些舉動看在張君黛眼裏不免覺得好笑,前一分鍾他們還一臉凶惡、宛若要把她吃了,後一分鍾卻為了保住他們自己的小命而好似哈巴狗般的搖尾乞憐,這讓她除了對他們的沒骨氣嗤之以鼻外,也對眼前有著淩厲瞳眸的男子好奇不已。


    厲風幫的幫主這麽了不起嗎?要不然為什麽他的屬下一說出他的名字便立刻讓那些討債公司的渾球嚇得魂不附體,彷若遇到煞星一般?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張君黛忍不住對眼前這名叫厲傑的男子端詳打量起來。由於她的閱曆有限,所以她無法準確的猜出他的歲數,隻能從外表判斷出──他很年輕,頂多隻大她一點點而已。


    可是她隱約記得電影、電視中,黑幫的幫主都是年紀很大的白發老頭,要不然就是中年平頭的歐吉桑,並沒有像他這般年輕的,除非他隻是一些小混混的頭頭,而其幫派亦是一些烏合之眾的組合。


    但如果他領導的幫派誠如她所臆測的那麽不起眼,恐怕那些討債公司的人就不會嚇得手軟腳軟、醜態百出了。


    由此可見,他們口中的厲風幫想必是個很了不得的幫派,而他更非泛泛之輩,隻是,那麽帥的人真有可能是一幫的幫主嗎?他一點都沒有黑社會老大的樣子啊!


    因為他有著模特兒般的完美身材,不但身形頎長,而且勁瘦結實,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英俊的男人,簡直就比電視上的那些偶像明星還要出色搶眼。


    唯一看得出來他是一幫之主的地方,恐怕就隻有他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散發出來的那股渾然天成的領導者威嚴了。


    張君黛對厲傑感到好奇,他亦同時對她有著濃濃的興趣,畢竟他「不常」多管閑事,正確來說,應該是少得可以,所以今天的「義行」隻能說是他一時興起,因為他剛過二十六歲的生日,且想找一件有趣的事消磨時間,當作是自己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所以他在行車經過他們身旁時,才會下車仗義執言。


    這表示不管今天他所搭救的這個女孩子是醜是美、是圓是扁,他都會伸出援手。


    可是他很訝異的發現,她竟然是美麗的,而且還是一個相當美麗的小女生。雖然從她的外表上來看,她還是一個青澀稚嫩的黃毛丫頭,但他絕對敢斷言,在她長大成熟之後,她會成為一個顛倒眾生的絕世美女。


    不過她不俗的容貌並不是引起他注意力的重點所在,畢竟在他的夜總會裏要什麽樣漂亮的女人沒有,再加上他今時今日的地位,多的是身材一流、臉蛋標致的女人投懷送抱,所以就算她長得再美,終究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生,他不是戀童癖,怎麽可能會喜歡一個小孩?


    他之所以對她產生興趣,主要是因她的臉上有著超乎她年齡的冷然及倨傲,彷若旁觀者一般看著自己的事,還用一種女人的眼光在審視他。


    對了!就是女人的眼光。


    他看得很清楚,那是一雙成熟女人的眼睛,而非屬於一個小女孩的,所以他對她興味盎然。


    「你們可以告訴我為什麽要抓她嗎?」厲傑分出一點注意力掃視著那些倉皇抖瑟、祈求他原諒的家夥。


    「事情是這樣的……」原先抓住張君黛左手臂的人钜細靡遺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他相信同是道上的人,或許他能夠體諒他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處境,而不跟他們計較他們無意的冒犯。


    「原來是這樣……」他總算了解這是怎麽一回事了。「父債子償的確是人之常情,隻不過她還是個小孩子,你們逼她為娼似乎有點不近情理。」


    「厲幫主,我們這麽做也是情非得已的,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們雖然同情她年紀小小就死了父母,還背負了一身債,但如果我們不抓她回去交差,遭殃的就會是我們。」他們唯唯諾諾、低聲下氣,為的就是要博取厲傑的認同。


    但張君黛簡直對他們扯謊不打草稿的功夫佩服到了極點。


    同情她?呸!


    真不知道是他們太會掩飾了,還是她的眼力不好,她清楚記得他們抓她的時候,在他們的臉上並沒有瞧見任何一點同情她的擔心表情,反而是幸災樂禍與逞凶耍狠的猙獰模樣,虧他們還真敢說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這個厲幫主要是相信他們的話,他就真的是白癡。


    不過她知道他是不可能那麽愚蠢的,否則她就不會為他動心了。


    「你們跟哪一位老大的?」厲傑當然沒那麽白癡,他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混混,會被他們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爛演技所騙倒,而相信他們逼她為娼是迫於無奈的。


    不過他並不打算揭穿他們。


    「我們是跟施中成施老大的。」


    「施中成啊……」有聽過,不過上不了台麵。「你們回去跟你們施老大講,這個小妹妹我要了,她欠下的債務由我負責,要他找一天派個人到厲風幫來收錢。」


    什麽!?他要負責!?他跟她是什麽關係,要不然號稱「冷麵無情」的厲傑竟然肯幫她出頭?


    厲傑的這個舉動不僅讓討債公司的人傻了,也讓張君黛呆了,更讓跟隨在他身邊多年的護衛田戰驚詫不已,他何曾見過這麽慷慨仁慈的厲傑來著?


    「老大,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向來不過問大哥行事的田戰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阿戰,你覺得我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嗎?」厲傑微勾嘴角。


    「當然不是。」這一點,他敢拍胸脯保證。


    「那就沒問題了。」


    「沒問題我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那幾個討債公司的人雖然驚訝於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不過隻要能撿回一條小命,他高興怎麽做就怎麽做,他們絕無異議。


    可是還是有個人不識好歹,開口粉碎了那幾個人舉步想走的美夢。


    「這位先生,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張君黛並沒有被這喜訊衝昏了頭,在爸媽死後,她早已養成一切都靠自己的習慣,而且她深信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好運更不會平白無故從天上掉下來,至少不會掉在她身上。


    「哦!」厲傑挑高一眉,不敢相信竟會有人拒絕他少之又少的「善心」。


    「或許你會覺得我不識好歹,但我們素昧平生,實在沒有理由讓你為我償還如此龐大的債務。今日你肯浪費寶貴的時間為我這個陌生人執言,我就已經非常感激了,至於其他的,謝謝你的好意,我沒有辦法接受。」從她有條有理的講話內容,實在讓人猜不出她的年齡,因為她成熟得令人咋舌。


    「難道你比較喜歡被他們抓去當『雞』嗎?」他詰問道。


    「當然不喜歡。」沒有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人會蠢到願意作賤自己!更何況她媽媽生前曾告訴過她要珍惜自己的身體,不能讓男人隨意碰觸,所以他們想抓她時,她才會屢屢跑給他們追,不肯如他們所願的出賣自己的身體還債。


    「你不喜歡當『雞』,又不要我幫你,你認為自己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沒有。」張君黛搖了搖頭。「不過你可以幫我一點小忙,幫我創造出第三條路。」


    「什麽樣的小忙?」他邪氣的揚起一抹慵懶的笑容。


    大忙、小忙還不都是幫忙,真不知道有什麽區別?


    「雖然很無理,可是能不能請你叫他們再寬限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努力賺錢把債務還清的。」都是欠他人情,她寧可欠小一點,所以她寧可要他幫這個小忙,也不願要他幫她還債這個大忙。


    「你認為以你一個小孩子真能獨自還完那麽一大筆債務嗎?」不是他看不起她,而是那麽一大筆數字就算對一個有賺錢能力的大人而言都是很吃重的負擔,遑論她隻是個瘦弱、無謀生能力的小女孩。


    「你不要瞧不起我,我已經十四歲了。」張君黛覺得自己夠大了。


    「十四歲……」她理直氣壯的樣子讓他莞爾。「十四歲能做什麽?恐怕隻能當童工吧?當童工能賺多少錢,你預備花多少年還完債務?你不要太天真了,沒有我的幫忙,你還不了債的。」


    「可是我沒理由接受你這麽大的恩惠啊!」她知道他說得很有道理,可是她就是不想欠他這麽大的人情,這會壓得她抬不起頭來。他是她喜歡的人,她真的不願在他麵前抬不起頭來。


    「如果說我並沒有要給你這麽大的恩惠,我隻是把你的債主改變了,這樣你願意接受嗎?」他難得做好事,沒想到卻還得浪費唇舌在討價還價上,看來好事最好是不要做,以免損人不利己。


    「你是說你要當我的債主?」欠債還錢,這倒不錯,至少比積欠人情債好得多。


    「我想我的意思應該是這樣沒錯。」他微微點了點頭。


    就這樣,厲傑在他二十六歲生日那一天成了張君黛的債主,一直到現在。


    張君黛回過神來時才發現,原來她不隻欠了他錢債,還欠了他感情債,要不然她怎麽會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決定了她情感的歸宿,還注定了她綿綿無盡期的苦戀命運。


    之所以稱為苦戀,純粹是因為這條感情路根本可以說是她單方麵的一廂情願,厲傑是一點兒也不知情;就算他知情,他也不會有那個閑暇去理會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的戀慕,畢竟他多的是成熟嫵媚的美女左擁右抱。


    對他而言,她的事不過是他心血來潮時難得的善行,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帶她回幫裏之後,就直接將她丟給幫裏唯一的女人,亦是厲風幫的總管兼各大夜總會的負責人──姚怡,她日後稱之為姚媽的人。


    姚媽是厲風幫裏唯一的女幹部,但除了個性比較直爽、不拘小節外,並沒有印象中黑幫女人的凶狠與粗鄙,所以厲傑雖然對她不聞不問,可是姚媽卻給了她家庭的溫暖與母親般的嗬護,讓她無憂無慮的長大,因此她很慶幸他把她交給了姚媽照顧。


    在姚媽的保護下,她雖然身處人人聞之色變的厲風幫,卻沒有沾染到一絲江湖味,依然保有純潔無瑕的身心,而且還重拾了她荒廢已久的學業。


    不過為了早日還清欠下的債務,她不顧姚媽的反對,堅持在她主持的夜總會打工,當個遞茶水、毛巾的小妹,以求多少賺點錢還債。


    這樣的賺錢方式當然賺不了多少錢,而且恐怕隻是債務的九牛一毛罷了,但這樣至少可以讓她覺得安心,因為這表示她並沒有忘記他施予的恩惠。


    雖然他從來沒向她催討過一毛錢,彷佛他借錢給她還債這件事不曾發生過,可是她絕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再加上她總盼望著,當有一天她還清他所有的債務之後,她不再覺得有虧欠他什麽時,她能站在平等的地位上提起勇氣向他吐露她的感情。


    六年來厲傑從來沒主動關切過張君黛,可是這並不代表他遺忘了他偶發善心下的「二十六歲生日禮物」。


    在姚怡的報告中,還有眼角餘光曾瞥到的身影,他知道她的一切,他看見她的成長與益發出落得明媚動人,就像一朵清麗脫俗的水蓮花,在夜總會那堆庸脂俗粉中更顯得出淤泥而不染。


    隻是她出色的外表並不是隻有他看得見,幫中的弟兄、夜總會的客人從他剛把她帶回來的那時起,個個就對她充滿了濃濃的「性趣」,覬覦她的野心昭然若揭,但他們之所以按兵不動,不敢太過造次,全是因姚怡對她保護得固若金湯,再加上知道人是他帶回來的,所以多少有點顧忌。


    可是她竟然愚笨得不知該遠離「狼群」,反而逞強的硬要在龍蛇混雜的夜總會中當什麽小妹,然後每個月償還他那一筆小得連塞牙縫都不夠的債務,真不知該稱讚她有骨氣呢,還是該恥笑她不知好歹?


    那筆錢他壓根兒就不想要回來,隻是她非得要還錢不可,因此他當然沒理由不收,否則豈不傷了她脆弱的自尊與傲氣?


    他太清楚她那一切想靠自己、不願積欠他人情債的心態,因為這一點,她跟他很像。


    他自十八歲出來闖蕩,即憑藉著他過人的勇氣、冷靜的頭腦、組織的能力及知人善任的眼光,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發展成為一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幫派,這完全是他不想寄人籬下的心理在作祟,所以他才會在他媽死後,毅然決然的離開他繼父家,獨自出來闖蕩江湖。


    他始終相信人若一輩子依靠別人,就隻有看人臉色的份,是不可能有所作為的,唯有自立自強才是成功的不二法門。


    他不甘當人手下,他就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幫之主;他不願意領導的幫派永遠是個不成氣候、被大幫欺壓的小幫,他就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小幫取大幫而代之。因而厲風幫才會有今時今日的規模,也才能成為台灣第一大幫,勢力甚至拓展至東南亞一帶。


    或許就是因為張君黛跟他在這方麵的個性很相似,因此他才會在幫她還了債之後,還將無依無靠的她帶回幫裏。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全幫兄弟嘩然,連他自己都感到十分的匪夷所思,不明白向來冷酷無情的自己怎會有如此破天荒的「異行」?


    也因此,他將她交給幫中唯一的女性──姚怡之後,就不再跟她有任何的接觸。


    他以為這樣做就可以斬斷和她的一切牽連,不必去深思自己破天荒的行為所為何來。


    偏偏雞婆的姚怡動不動就在他麵前細述她的種種,教他想充耳不聞都難,所以他知道她考上了高中、考上了大學,更知道她在夜總會打工時,有多少不軌之徒對她虎視眈眈。


    就當作是他的良心還未完全泯滅吧!


    他不能讓她再繼續留在這個不屬於她的地方,唯有離開這裏,她才會有美好的未來,否則她遲早會淪為他們當中的一份子,成為一朵被汙泥覆蓋的水蓮花,這樣的結局是他所不樂見的。


    這個決定讓他心中莫名地泛起一抹不舍之情,但他卻不得不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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