闃黑的夜,牛犁村外,隱約可見三條人影。


    「娘,您小心點走。」刑原扶著娘親,小心翼翼地在通往村外的碎石路上行走。


    「來,阿原,包袱給我,你專心攙扶大娘。」賈淩在一旁小聲的開口。


    「喏,給你。」刑原交過包袱之後,索性蹲下身。「娘,我背您走比較快。」


    刑大娘身形不胖,背起來還不成負擔。


    「對不起,娘拖累了你們二人。」


    「大娘快別這麽說,難不成要咱們將您一個老人家丟在村裏,這種事小淩做不來。」


    「是呀,娘,等咱們離了村,再想法子到縣城去投靠舅舅。」


    刑大娘安慰的點點頭,不舍的回首凝望了村子一眼——有生之年,怕是再不能回村子了吧!


    為了不讓原兒與小淩成為李財家的奴仆,一輩子供人使喚,因此,三個人決定趁夜逃離故裏。


    三人才剛剛離開村子,一夥人便由一旁湧了出來,約莫七、八人,全是李財的手下。


    刑原與賈淩一見,愣在原地。


    「嘿,臭小子,想不到大半夜的,咱們會守在這兒吧?想逃?可沒那麽簡單哪!」開口的,正是那一日摔下馬背的李江。


    早算準了這兩個小子會趁夜逃走,果然,守了兩夜沒有白等。


    「李總管誤會了,咱們兄弟隻是想到村外辦點事而已,並不是要逃走。」賈淩幹笑道。


    「三更半夜,又是帶包袱,又是背老娘的,辦事?我會信你們才有鬼!兄弟們,捉下這兩個小子回府交差!」


    「是!」一夥人將刑原等人圍了起來。


    「你們別管老身,快走!」刑大娘開口。


    「不行,孩兒絕不能丟下娘。」刑原堅決地回答。


    「是呀,咱們和他們拚了!」賈淩放下包袱,卷高了衣袖。


    雙方正欲出手之時,忽地傳來一聲大喝——


    「讓開!」隨著這一道嗓音出現的,是十步開外的高大男人。


    男子勢若瘋虎,手持半截竹竿兒往李江的人馬衝了過來。


    刑原與賈淩一看,不由得脫口叫道:「馬公子!」


    「你們這些人真是的,晚上不睡覺也就罷了,還吵得本大爺我也不能睡,真夠欠扁的!」馬太保邊說著,邊朝刑原和賈淩二人眨眼。


    李江立即認出馬太保,心底暗咒一句,開口道:「不相幹的就滾開,別自找麻煩!」此人偏偏這時出現,真是令人氣惱。


    「這兩人是我的朋友,怎算不相幹的人?今夜我是幫人幫定了!」馬太保環視眾人,豪邁的笑著。


    李江恨得牙癢癢的,「好!今夜就教你這不自量力的小子吃點苦頭!」語罷,他一招手,七人齊上。


    「你們快帶著大娘退下。」馬太保手持長竿,擋在前頭。


    「可是你一人……」


    「別擔心,我什麽場麵沒見過,放心吧!這幾人我還看不在眼裏。」話剛落,他長竿一挺,首先來一個橫掃千軍。


    憑著他柔道的基底,再加上豐沛的內力,所有人都無法貼近他,全被擋在一竿之外。


    很快的,馬太保反守為攻,將七個惡漢打得個個倒地不起。


    「該你了。」馬太保朝李江逼近。


    李江見苗頭不對,拔腿就跑。


    七人見李江逃跑,士氣一散,亦跟著逃離。


    「哈哈!烏合之眾,不成氣候!」馬太保在路中央大笑起來,隨即拋下竹竿。


    「多謝馬公子再次相救!」刑原和賈淩跪了下來。


    「大娘,別這樣!」馬太保眼明手快,扶起了跟著跪下的刑大娘。「你們統統起來。」


    「咱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馬公子的大恩。」刑大娘含淚道。


    若非此人,隻怕今晚三人下場淒涼。


    「真要報答我?」


    「是呀!馬公子想要什麽呢?隻要咱們能力可以,一定為你辦到。」賈淩開口。


    「這樣吧!現在呢,我打架打累了,肚子餓得半死,不如大娘賞我幾個餅吃吧!」


    「餅!?」


    「是呀,上回大娘送的那幾個餅挺合我胃口。」


    「那種粗食怎好意思拿來當報酬呢?」刑大娘直覺不可思議。


    「隻要我喜歡,又有什麽不可以呢?」話才剛說完,馬太保肚子竟又「咕咕」叫了起來。


    刑原立即由包袱中取出兩個大餅。「馬公子請用。」


    馬太保瞧著他們的包袱,問道:「你們要去哪裏?」


    「不瞞公子,咱們要離開村子,上縣城投靠舅舅。」


    「這樣吧!我和你們一起走。」


    「真的?」


    「當然,路上也有個照應。」


    於是,刑原背起娘親,一行人繼續向村外走。


    「喂,累了就告訴我一聲,換我來背大娘。」


    「豈敢勞駕公子,咱們二人輪替便成了。」


    「你們可別客氣,背人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哦,不知馬公子所背何人?」


    「當然是……是我師父。」


    「對了!令師的病可好了些?」


    沉默了會兒,馬太保回道:「應該痊愈了。」犀冷的美顏再次浮上心頭。


    不知道她如今人在何方?


    但願她一切平安!


    一行人趕了五天路程,總算來到了縣城。


    華陰縣城熱鬧非凡,各式攤販充塞在街頭。


    馬太保一路走來,忍不住想起了香港。


    不知道有生之年還回不回得去?唉——


    「馬公子為何歎氣?」刑原開口問道。


    「啊,也沒什麽,隻不過是想起了我的家鄉。」


    「不知馬公子家鄉在何處?」賈淩問道。


    「呃——說了你們也沒聽過,總之呢,是個很遠的地方。」


    「咱們可以想法子為你雇輛馬車回鄉。」刑原道,多虧了馬太保,他們才能來到縣城找到舅舅,安置娘親。


    「要是坐車可以到就好了。」


    「要不雇條船也成!」賈淩提議。


    馬太保笑了起來。「兩位的心意我很感激,現在我還不想回家,隻想先找到我師父。」


    「馬公子和師父走散了?」


    「算是吧!」他的嗓音裏透著無奈。


    「馬公子打算到何處找尋令師父呢?」賈淩問。


    「我也不知道。」俊顏微微地黯然。


    三人並行了一段路,來到了城外的土地廟。


    刑原心中一動,開口道:「我和小淩實在舍不得與馬公子就此分別,若馬公子不嫌棄,咱們三人結為異姓兄弟,你說可好?」


    「是呀,是呀!」一旁的賈淩也覺此舉甚佳,期待地瞧住馬太保。


    「你們——」馬太保胸口一熱,淚水幾乎奪眶而出。


    想不到他一生無兄無弟,卻在古代尋得了兩個。


    當下,他雙手一伸,拉著刑原與賈淩走入廟中,三人在土地公神像前跪了下來。


    「我馬太保願與刑原和賈淩結為異姓兄弟,有生之年相互扶持,他日若有對不起兄弟之事,定遭天打雷劈!」


    刑原與賈淩聞言,亦是熱血翻湧,依言在神像前起誓。


    馬太保年方二十五,為三人之首,遂為大哥,其次是刑原,賈淩為三弟。


    「大哥,由現下起,無論你要回鄉或是找尋令師,咱們一定幫你。」賈淩開口。


    「謝謝你們!」


    廟裏香火鼎盛,三人心情大好,在廟庭外閑談著。


    驀然間,馬太保麵色一變,忽地衝出廟外。


    「師父——師父——」他對著一名黑衣女子大喊,並追了上前。


    刑原與賈淩一見,立即跟在後頭追著。


    黑衣女子並未回首。


    馬太保一提氣,瞬間來到女子身後。


    「師父,你不理太保了嗎?」他雙目微紅,嘶啞地開口。


    黑衣女子在此時轉過身。


    「公子你似是找錯人了!」


    馬太保當下怔在原地。


    不是她!


    盡管眉眼間有三分相似,卻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冷素心。


    一時間,他氣息紊亂,氣血翻湧,再加以極度的失望,竟哇的一聲,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大哥——」刑原與賈淩驚急地來到馬太保身邊。「大哥怎麽了?何處不適?」兩人同時扶住他。


    「二弟、三弟,我……我……師父她……」話未說完,劇痛隨之而來,當下他忍受不住,暈厥了過去。


    「公子——」


    「大哥——大哥——」


    「二位公子若是不嫌棄,請隨我回家為這位公子醫治。」黑衣女子開口。


    「這……」兩人猶豫著。


    「放心,我和爹就住在前頭,不遠的。」


    「謝謝姑娘!」刑原與賈淩這才扶著馬太保跟隨這個年輕女子而行。


    不多時,四人來到了林內一幢頗為雅致的房舍。


    竹圍之內有三兩僮仆與婢女。


    「小姐回來了!」婢女阿金迎了出來,訝異地盯住小姐身後的三名陌生男子。


    「爹呢?」


    「上山采藥去了!」


    「何時回來?」


    「老爺交代大概明日午時回來。」


    沈芳葶微一沉吟,開口道:「快,準備一間房讓這位暈厥的公子歇下。」


    「是!」


    很快的,一間清雅的房間空出,刑原與賈淩扶馬太保躺在床榻上。


    沈芳葶來到床沿,為馬太保把脈。


    刑原與賈淩見她年紀輕,把起脈來有模有樣,似是不亞於尋常大夫。


    「姑娘,我大哥他怎麽樣了?」


    沈芳葶輕蹙起眉,開口道:「很奇怪,我從沒見過脈象如此紊亂之人。」


    「大哥可有救?」刑原與賈淩聞言,十分憂心。


    「尚不可知,需待我爹明日回來才能知道。」頓了下,她又道:「不過二位放心,我爹醫術一向高明,我相信我爹一定能想法子救這位公子。」


    「小淩,你先回城裏告訴我娘一聲,別讓她老人家擔心咱們。」


    「也好,我這就先回去一趟。」語罷,賈淩對沈芳葶開口道:「我大哥就麻煩姑娘了。」


    「不必客氣,救人為先。」沈芳葶大方地表示。


    之後,她取來一枚藥丹,靈巧地讓床榻上的人服下。


    「這是……」


    「是我爹治內傷的藥丹,服下可助他平定內息,即便無病者服此藥亦能強身,是三十多種珍貴藥材所製,公子大可放心。」


    「多謝姑娘。」刑原誠心地道。


    「公子不必客氣,我爹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看來,這姑娘的爹定是位仁心仁術的大夫!


    雖然他不知道大哥有什麽病,但能遇上這位姑娘,許是一種機緣,相信大哥福大命大,一定有救!


    劍虹軒是白雲山莊裏戒備最森嚴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為何一個書軒需要莊裏的守衛們來來回回地巡視,並且在夜裏需在劍虹軒外輪替站崗。


    隻不過是一個藏書的所在,為何如此大費周章,令人費疑猜。


    莊主白雲騑打從數月前的武林大會之後,便日日待在劍虹軒裏,避不見客。


    除了入夜後回房歇息之外,白雲騑幾乎所有時間全留在劍虹軒。


    傳言,就這麽散了開來。


    如今,江湖中人人知道白雲騑正在練一項絕世武藝,而秘法就藏在劍虹軒裏。


    有幾個欲闖山莊而一探究竟者,全都神秘地失去了蹤跡。


    正因如此,傳言更加引人注意,人人言之鑿鑿地添油加醋,讓白雲山莊更添一抹神秘。


    夜裏,一條黑影無聲無息地躍過高牆潛入了白雲山莊。


    巡夜之人適巧經過,黑衣人極快的沒入一旁的樹叢之後。


    待得巡役一過,黑衣人立即一個翻身縱上屋脊,直接施展上乘的輕功往劍虹軒而去。


    悄悄地,黑衣人來到劍虹軒之上,四周俱寂,巡夜之人剛剛離開,門前隻剩下兩名侍衛。


    黑衣人冷眸轉厲,在翻身躍下屋脊的時候,雙臂一伸,兩枚牛毛般的暗器準確的打在門前侍衛的身上。


    侍衛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身子一歪,倒在劍虹軒門外。


    黑衣人雙足落地,推開門扉,迅速地進入劍虹軒。


    極目望去,寬敞的房中並未如想像中擺滿書冊,其中一麵牆隻擺著一隻高櫃,而另一麵牆上卻掛滿了各式兵器,其中又以各式長短劍居多。


    莫怪此室叫劍虹軒!


    黑衣人立即打開高櫃之門,隻見裏頭擺了書冊。


    搜尋了一陣,黑衣人拉開其中一隻抽屜,赫然見到了百毒訣!


    「哈哈!冷姑娘大駕光臨我白雲山莊,真是令敝莊生色不少啊!」頓了下,白雲騑續道:「白某有失遠迎,特來向冷姑娘請罪——」罪字一出,數枚淬毒之暗器齊向冷素心激射而去。


    早料到他有此一著,冷素心冷嗤一聲,伸手取過百毒訣後便拔高一躍,避開了暗器。


    「好功夫!」白雲騑出現在門口。


    冷素心落地之後扯下麵罩,冷聲道:「今日素心要代師父誅你這逆徒!」


    白雲騑盯著她手裏的百毒訣,微微一笑。「不如你我做個交易,百毒訣我可以奉還,但你必須拿玄陰真經來換,除此之外,我還答應不取你的性命。」


    聞言,冷素心怒擰起眉。「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談交易,百毒訣如今已在我手裏,自然毋需你奉還,我的性命留與不留,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語罷,她抽出腰間黑鞭,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地擊向他腦門。


    白雲騑身形一閃,趁勢取下牆上長劍與她過招。


    冷素心雖然年方十八,但武藝實遠超過同齡之人,招招紮實,黑鞭在她手上如舞蹈般輕靈,卻招招暗含殺機,一點也輕忽不得。


    白雲騑武藝自然遠勝當年在雪山之時,此時卻在她淩厲的逼招之下漸露破綻,眼看著敗相已呈——


    想不到玄陰真經如此厲害,白雲騑更加深取此心經的決心。


    下一刻,他全力一個後翻,口中大喊:「下!」


    冷素心尚不明其意,一張極大的黑網便兜頭罩下。


    原來,白雲騑早已部署一切多時,隻為了擒拿冷素心,畢竟百毒訣在他手裏,他不怕她不自投羅網。


    冷素心被黑網收住,急中生智,使出柳葉刀割網。


    豈料那黑網極韌,竟無法切斷。


    「別白費心機了。」白雲騑笑了起來。


    「你——你卑鄙無恥!」冷素心斥道。


    「隻要你肯交出玄陰真經,我就答應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你別癡心妄想,玄陰真經絕不會交到你這種喪心病狂的人手中!」


    「是嗎?那咱們走著瞧了。」語罷,他一揮手,數名手下合力將冷素心押走。


    白雲騑冷笑一聲,跟了出去。


    他相信,他要的東西一定可以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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