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滿娘身後,蘇潤允和蘇潤臧也聽到了六巧剛才的話,他二人對視一眼,突然出聲道:「陽誌縣縣丞?如果我們沒有記錯的話,張會寧便是你們家的公子吧。」


    「確實。」


    「今天下午,他因為中暑被抬出去了,你們都沒有接到?」蘇潤臧詫異詢問。


    兩個小廝一怔,麵露驚慌,連忙詢問:「你們確信是陽誌縣張會寧?!」


    「人已經被抬出去了?還中了暑?」


    蘇潤臧點頭:「確實如此。」


    兩人連連道謝,嘴裏卻有些發苦。


    他倆這兩日原應是一直等在貢院外的,隻是最近府上少爺和少夫人鬥法鬥得厲害,不小心又殃及了他們這兩條池魚。


    想想等大人和夫人知曉這事後,他們可能會麵臨的處罰,兩人就在心裏叫苦不迭。趕忙小跑回到馬車,就準備駕車離開。


    在馬車即將駛動前,那片一直微有晃動的布簾終於被拉了開來。


    一位圓臉塌鼻、身著華美繁複羅裙的小婦人從裏麵探出頭來,擠著一張濃豔妝容,對著蘇滿娘發出一聲假到不行的驚呼:「喲,原來是滿娘啊,幾年未見,你怎麽還是一身姑娘家裝束呀。」


    說罷,她還從旁邊抱過一兩三歲的男娃,透過車窗伸出手指,指著蘇滿娘道:「看見那位蘇姑娘了嗎?她還比娘大兩個月呢,快叫蘇姨。」


    塌塌鼻的小男娃往馬車外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往她懷外直掙,哼唧唧哭道:「熱死了,我要回家,娘,要回家。」


    藺怡忙將人鬆開,任由旁邊婆子遞給他一盞冰碗抱著,轉頭看著蘇滿娘,故作不好意思的笑:「孩子太小,家中老人都甚是喜歡,有些嬌慣,滿娘你不要在意。」


    蘇滿娘擺手,示意五福和四喜將蘇潤允和蘇潤臧帶回馬車上先行歇息,然而兩人卻硬挺挺地站在原地,愣是沒動。


    蘇滿娘神態平靜,眉眼彎彎:「原來是藺怡啊,無礙,小孩子嘛,即便沒有禮貌,也不會有人真有人去怪罪,大多隻會追本溯源罷了。」


    見藺怡麵現怒意,她又慢條斯理補充:「對了,剛才我兄長說的那位張會寧公子,當時被拖出貢院無人認領時,我還就在旁邊站著看著呢。嘖嘖,早知那是你的夫君,我就讓人上去搭一把手了。也不知他人現在在醫館醒了沒,你真的不趕緊去消解一下誤會嗎?」


    藺怡臉上像是開了花一般,青一陣紅一陣,分外難看。


    誤會?!他倆哪裏有誤會!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讓他弄一堆鶯鶯燕燕回家惡心她!都已經院考了,考試間隙回家,還有興致去安慰那一堆香的臭的。


    哼出一口濁氣,她抬頭剛想再噴回去,就看到對麵泰和酒樓二層,一位郎絕獨豔的豔麗公子,正寒著一雙鳳目,似笑非笑看著她。


    那人眼底的鋒銳,可怖且陰森,將她將要出口的諷刺給嚇得一噎,瞬間,她在馬車中原本的燥熱,都被這一眼,給嚇到退去大半,就連後背也在不知覺間滲出一層沁涼的冷汗。


    馬車外小廝焦急開口:「夫人,咱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藺怡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直到馬車走遠,才從與方才那可怖眼神對視的後怕勁兒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身邊被熱得小臉兒通紅的小兒子,連忙將冰盆往他身邊挪了挪,心中再一次後悔,她竟會挑在今天給張會寧吃排頭。


    這等回去,家中婆婆還不知該怎樣數落她。


    ☆☆☆


    酒樓二層,黎銳卿看著那位叫做藺怡的女人馬車漸行漸遠,低頭,神情莫測地看向樓下不遠處正被兩位弟弟安慰的蘇滿娘。


    今天的天氣很是燥熱,路上大部分行人都被曬得汗流浹背、雙頰紅潤。


    隻她站在那裏溫和笑著,麵上白白淨淨的,整個人並不見多少汗珠兒,思及上一次他半倚在她身上時感受的沁涼溫度,應是不愛出汗的夏涼體質。


    「姐,你別為那女人的話生氣,未來的日子誰能過好過孬,還不一定呢。」


    「就是,那女人一看就是個毒寡婦,大熱天的,帶著個小娃娃出門,相公被抬出貢院也沒人接,和她計較,你就輸了。」


    蘇滿娘連連頷首,眼底笑盈盈的:「我曉得,你們看我哪裏像是在生氣的樣子。」


    蘇潤允和蘇潤臧仔細觀察她表情,見她真的不在意,才笑了出來。


    黎銳卿也透過窗戶觀察著蘇滿娘麵上的表情,眉梢微動。


    如此輕鬆神態,隻能說明,要麽她當真心大,要麽就是對那個挑釁她的人毫不在意。


    若是前者,觀其行事風格,並非單蠢無知。


    若為後者,就是絕對的理智與淡然置之。


    隻是一位女子,真的能夠做到絕對理智嗎?黎銳卿收回視線,陷入沉思。


    思忖間,手下敲門進來躬身道:「將軍,已經查清楚了,那三家的公子今天在貢院中堅持考到了最後一刻,並沒有一個被抬出來,提前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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