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黎銳卿也已經從窗外收回視線,他看向不敢置信的三位養子,眉梢微揚。


    「猛哥兒,等你練到她剛才那種程度,武之一道,也就算入門了。」


    黎川猛看看自己的小手,不動聲色捏向旁邊的實木椅子,使力、使力、再使力,椅子分毫不動。


    他不敢置信地望向黎銳卿,眼神中有一瞬間的絕望。


    黎銳卿目光慈和,笑意清雅:「既然你對讀書習字這般厭惡,那麽想必你在武之一道上,也會拿出像你兩位哥哥一樣的恒心。」


    黎川猛:……


    他想想那些讓他頭疼的、躺在床上背了快半年都沒背下來三字經,又低頭看了看手裏的木頭,最終狠狠心,一閉眼,一點頭:「我能!」


    不過是塊木頭而已,他遲早能捏得動。


    至於能否做到像是未來養母那般舉重若輕,這個問題現在的他放棄思考。


    不久,包廂門被推開,小二端著幾盞冰碗上桌,黎銳卿拿起銀勺用了一口,之後三個孩子才拿起勺子開始享用。


    隻是很顯然,現在的黎銳卿並未有享用美食的心情。


    他回憶著之前蘇滿娘單手捏碎木船的動作,腦海中又晃過她之前蹭蹭蹭爬樹的靈活身姿,眼底飛速閃過一抹興味。


    或許,他書桌上未婚妻的資料,也並不像是想象中那般齊全。


    ☆☆☆


    一年半後。


    天上的白雪洋洋灑灑地飄灑了大半個月,蘇家在二月初時低調地出了孝。


    彼時剛好在春節前夕,蘇家全家回到了老家呂鎮,除服並祭奠先祖後,一行人隻在呂鎮待過了正月初三,又急匆匆地趕回了辛圖城。


    鑒於今年的農曆二月初九便是三年一度的春闈,留給蘇父的趕路時間不多。


    索性辛圖城距離京城並不遠,年前黎銳卿也早已為蘇父安排好了京城那邊的住處,這邊蘇父一除服歸來,黎銳卿那邊安排的人車隊人馬就護送著蘇父前往京城趕考。


    自從蘇父離家後,蘇母就坐臥不安,她一會兒擔心這次蘇父趕路匆忙,會著涼生病,耽誤趕考,一會兒又害怕今年春季白雪連綿,蘇父會在考場號房中挨餓受凍。


    短短十天,蘇父那邊還未傳來消息,蘇母自己便先著了凍,受了涼。


    農曆正月十五,元宵節,蘇母是這一天的壽辰。


    蘇滿娘這日起了個大早,與廚娘打了聲招呼,就單獨占據了一個鍋眼。


    雲婆子一邊為蘇滿娘打開鍋蓋,一邊欣喜地念叨:「這些都是這兩日從農人手中采購的山貨。葛根、鮮蘑、金頂蘑……十幾種菇類和老母雞、豬腿骨燉了一晚上,絕對的鮮美。」


    「有勞了。」


    「哪裏哪裏,姑娘客氣。」


    雞湯是從昨日開始燉的,小火吊了一晚上,一打開鍋蓋,便能聞到濃鬱的鮮香清甜。


    蘇滿娘用漏勺將湯中東西全部撈出,又將湯上麵漂浮著的厚厚雞油給單獨撇到一旁的盆裏,隻留下清湯部分,作為今天的湯頭。


    處理完畢,她才取出昨晚醒好的麵團。


    蘇家最艱難的那幾年,蘇家的廚房事物都是蘇滿娘一手包圓,尤其是蘇父,那兩年因為治腿,他的精神一度很是痛苦萎靡,所以她對蘇父最愛吃的抻麵下了大力氣研究過。


    直到後來蘇父中了舉,家中買了廚娘,蘇父和蘇母還都曾與她說,她做的抻麵更加勁道好吃。


    蘇滿娘一下又一下地揉著麵團,想著曾經那幾年的經曆,唇畔泄出一絲柔柔的笑意。


    之所以她做的麵條格外勁道,她想,應該是她力氣格外大的緣故吧。


    六巧穿得圓鼓鼓的,從外麵雪地中小跑進來,看到蘇滿娘,她將懷中的大甕放下:「小姐,這大甕奴婢給您取過來了。」


    經過錢嬤嬤的教導,六巧這一年多來也有了許多變化,眉眼與氣質皆沉穩了不少。


    蘇滿娘從其中取出一塊早已經醃製好的鹹菜,取出在涼水中浸泡,問她道:「母親房中可亮了燭光?」


    「亮了,剛亮。奴婢過來的時候,特意留心過。」


    蘇滿娘點頭,又估算了下時間,示意雲婆子去將另外一口鍋的水燒開,開始抻麵。


    她十指翻飛交疊,麵條流暢飛舞,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六巧即便已經看過無數次,還是忍不住驚歎:「小姐,你這抻麵的功夫真厲害。」


    「唯熟練耳。」


    她這做麵條,從六七歲便開始接觸,一直練習了四年多。


    最開始隻是根據記憶,慢慢嚐試地去尋找技巧抻,之後便是逐漸熟練。那幾年,若非她力氣大,換成一般她那個年紀的孩童,指不定早會將胳膊抻腫。


    她還記得當時她家祖宅後麵的那些山上,總是會有路人在其中迷路走不出來,有的實在餓得狠了,她還會過去攬客,賣給他們一碗自己練習廢掉的麵條,賺點麵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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