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巫多閉上眼睛後安靜的容顏，心裏有小小的柔軟狗尾巴似的晃了晃。他認真地低頭看了一會兒，才又抬頭去記憶公示欄上貼的地圖。基地領導人居住的指揮區、強大異能者居住的一等區、一般異能者居住的二等區、傷患老殘者居住的“垃圾區”，還有交易區、種植區等等。“小土。”厲霄放低聲音。小土默契十足地順著他的肩頭滑下去一些，小爪子撥動著，將大衣領子立起來，讓衣領既擋住巫多的臉，不讓外人看到，又不會覆在臉上妨礙呼吸。做完這些後，它退到厲霄肩頭上，“汪！”走吧，先去哪兒？“我們先去交易區，看看有沒有交易基地消息的人。”第79章 本源喪屍位麵13這個基地的交易區，比災難前的集市要熱鬧和詭異得多。用來交易的“商品”各式各樣，裝滿血液的瓶子、不知名的肉塊、活人、長著人腳的變異蛇、翅膀變成手臂的鳥、說人話的猴子……有些變異動物的進化始終沒有定型、停止，而是逐漸向著人類靠攏，有了人類的外形。隻是人尚且會被當做獵物，更別說它們這些半獸人了。有些人在招攬生意，有些人在討價還價，有些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出手皆是殺招。厲霄抱著巫多走在這交易區裏，或隱晦或直白的視線三三兩兩地投射過來。他眼神陰森地踹飛一個故意擋路的人，踩在那人的胸口上走過去，投注在身上的視線立刻少了些。欺軟怕硬，人之本性。“兄弟！大兄弟啊。”一個隻有一隻耳朵的人湊上前，“您這第一次來交易區吧？導遊介紹啥的要不要？我這消息靈通物美價廉啊那是，您看看這——”厲霄瞥了獨耳一眼，言簡意賅，“找人。條件。”“找人我拿手啊！您盡管先說找誰，條件咱們好商量，隻要有價值，您給什麽我就收什麽。”獨耳一聽有生意，語氣更熱情了，連連把厲霄往人少的地方引，好詳細地談一談。“厲長德，男，四十二歲，災難前xx局副局長，家住信市平進區陽衡小區，妻子劉曼曼，四十一歲。另外，同一小區的巫正北，妻子何淑芝，大兒子巫揚。我要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裏，是否還活著。”“陽衡小區？”獨耳從身上翻出幾本冊子，挑出一本細細翻看起來，“陽衡小區在一條地裂帶旁邊，受了波及，幾乎全毀了，災難那天在家的話，估計情況可能不太好。”他又挑出兩本冊子，都翻到厲姓那幾頁，“厲姓不多見，現在記在冊的這些人裏，活人裏沒有叫厲長德的，死難統計冊裏……有一個，年齡也、也對得上。”他不知道這厲長德是眼前這人的親人還是仇家，覷了一眼厲霄的臉色，小心翼翼回答道。厲霄喉間幹澀，一時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其實早有預感，畢竟這樣大的一場災難，要活下來，太難了。但是不詳的預感真的被證實的這一刻，他還是難以接受。一直隻是閉目裝睡的巫多，撥開擋在臉上方的衣服，撐起身體，環住厲霄的頸，竭盡所能給他安慰。獨耳沒敢多看他們兩人，低頭繼續翻著冊子，“劉姓裏……有叫劉曼曼的，但好像也不是，一個三十四有丈夫的，丈夫姓張，還有一個才十七歲。”厲霄閉上眼睛，喉間湧動。獨耳咽了口唾沫，垂心吊膽地繼續翻冊子，“……整個翻下來，就知道那個巫揚和巫正北還活著。那個，死難統計冊也不一定準，你找的這幾個人互相認識對吧？那你可以去找那巫家爺倆，從他們那裏再打聽打聽？”當初巫母在厲家陪厲媽媽，巫揚也在災難那天到了厲家。如果巫母和厲媽媽還活著，他肯定會照顧好兩位女士，不會出現像現在這樣，隻能找到他的姓名的情況。所以，十之八九，兩位媽媽都在災難中去世了。“謝謝你，麻煩了。”巫多代替厲霄道謝，從懷裏取出半隻老參，遞給獨耳，“這個當做報酬可以嗎？有些年頭了。”“可以！可以！”現在無法機械生產藥物，中藥材的分量又重了起來。尤其那些植食性的變異動物跟成精了一樣，吃東西優先挑有效用的藥草，從而導致藥材的數量越來越少。這樣半隻難得的可以吊命的老參，轉手就可以賣大價錢。“麻煩您帶我們去找巫揚。”“好嘞好嘞。”巫多簡單吩咐幾句，便有些氣喘，他又抱住厲霄，“阿霄。”厲霄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啞著嗓子道，“小多，對不起，你媽媽……”巫多對巫母的記憶已經很淡了，他自八歲起開始保護那個怯弱的女人，如此過了九年。那重於山的生養之恩，在巫母一次次放任巫父打罵他時，在巫母一次次利用他逃避現實時，已經漸漸被消磨掉了。他心裏的痛感淡淡的、鈍鈍的，不甚強烈。他更在乎厲霄的痛楚，“沒事，沒到最後一步，我們先去找巫揚確定。”不巧的是，他們撲了個空。居住在一等區的巫揚，此時和小隊離開基地，去搜尋物資，歸期不定。厲霄皺了眉，“巫正北在哪裏？”“巫正北是基地研究院實驗室裏的人，輕易不能與外人打交道。想聯係他，要先遞交報告，等審批後安排時間。”“研究院？”巫正北隻是一個普通的單位小幹部，經濟學出身，怎麽會在研究院工作？“這研究院不算特別正規，而且研究喪屍啊、異能啊等等，研究得雜，裏麵收容的人也雜得很。巫正北聽說是有變異的催眠異能，能幫人家控製實驗體，順利實驗，所以被收進去了。”控製實驗體……這個惡心的男人，總能找到他的定位，幹出些禽獸不如的事情來。巫多拍拍厲霄的手背，代替他開口，“他們兩人聯係不上，但熟悉他們的、和他們打過交道的，總該能聯係幾個，麻煩你打聽一下，從那些人裏，問一問他們的情況。”抽絲剝繭，自然能確定厲爸爸、厲媽媽和巫母的生死。獨耳心領神會，“行。那你們有地址嗎？打聽清楚了我告訴你們，我今兒就能給你們打聽出來。還沒住處的話，我也能找人給你們介紹……”這一日的夜晚在奔波中降臨了，沒有月亮，黑色漸漸侵襲了整片大地。巫多和厲霄在小屋裏，點亮了一盞油燈，昏暗的燈光下，兩人毫無睡意。“咚咚咚。”門被敲響，“兄弟，打聽清楚了。”“除了巫家爺倆，其他幾個人確實都死……去世了，巫揚還在城外給他們建墳立碑、祭拜過。”小屋一片沉默。獨耳見慣了生死，但還是受不住這樣沉痛的氛圍，“這是墳墓的地址。”他輕手輕腳地在桌子上留下一張紙片，對著紙片彎腰鞠了個躬，告辭離開了。油燈的光越來越微弱，兩人的樣貌都看不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