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隻差一步之遙，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扇門在他麵前被打開。“迎接我？”和趙旋一般高的男人相貌不過中等，是單論一張臉，在人海中平平無奇的那種，但他周身氣質冷硬，目光沉沉，極為引人注目。趙旋瑟縮後退幾步，宛如被惡霸欺淩的少女，想了想，控訴道，“你怎麽還留著我家鑰匙？”他好多天沒休息好了，又斷了腿，還在養病，臉色很憔悴，指責的聲音也輕輕的，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再跟家人撒嬌。周持肅摸摸他的頭，語氣冷冰冰的，手下的動作卻很輕柔，“我回來晚了，對不起。”趙旋怔住了，眼淚不知不覺間落下來了。他像個孩子一樣痛哭出聲。柏子樂死去帶給他的難過、工作等方麵被打壓的委屈、腿被活生生打斷帶來的痛苦……種種辛酸，他都忍不住哭給周持肅聽。這一晚，他是哭著睡著的。周持肅一直麵無表情地輕輕拍著他的背，等他慢慢哭累了睡過去，終於還是蹙了眉頭。瘦太多了。他將睡熟的人從懷裏慢慢挪到床上躺好，拿了溫熱毛巾給趙旋擦臉，而後無聲看了許久，這才輕輕出了臥室，收拾雜亂的公寓。趙旋剛入圈就是周持肅帶的。那時候趙旋已經是個gay了，並且找男朋友的條件十分明確，要純一，要非常好看，要非常溫柔。周持肅隻滿足第一條，可以說很不幸了。但他確實很喜歡趙旋，連趙旋的娘氣都喜歡。不管在哪裏，都是0多1少，模特圈更是變本加厲，放眼望去，是gay的都是姐妹。在狼多肉少的前提下，趙旋眼光標準還忒高，這導致他愣是找不到正經男朋友。至於那些想和他玩玩而已的，又被周持肅直接打發了。久而久之，趙旋簡直快要旱死了。一次工作應酬的時候，他和周持肅都醉了，然後呆在一個房間裏，久旱逢甘霖什麽的……太舒服了，趙旋顏控和溫柔攻控的原則都要動搖了。在周持肅問他要不要在一起時，他鬼使神差地羞澀答應了。但兩人在一起後的相處不算愉快。周持肅控製欲很強，他要知道趙旋所有的交友狀況，也要知道他每天的日程計劃。因為他是趙旋的經紀人，他還會為趙旋安排自己認為好的工作，而不顧趙旋的意願。趙旋性格上很娘，但不代表逆來順受，兩人時常因為周持肅的自作主張吵起來，氣急了趙旋就跑到臥室被窩裏哭個不停，周持肅則在門外靜靜站著，一站就是一宿。兩人最後還是分開了，一分，就是三年。趙旋從回憶的夢境裏驚醒，惆悵極了，一看床邊根本沒有那人，難過得又想哭了。“洗漱。”周持肅推開門，“準備吃飯。”趙旋一泡眼淚還含在眼眶裏，呆呆地點了點頭。早餐不是從前那樣富含蛋白質、纖維等的健康無味模特餐，而是很平常的家常小菜和蛋餅、豆漿。這些是趙旋喜歡的。他喝了口豆漿，心緒複雜，但還是警惕道，“我是不會放棄為子樂討公道的，就算法律上沒辦法，起碼我也要提醒大家，他清清白白幹幹淨淨，他才是受害者。”“怎麽提醒？再開一個微博小號？”周持肅打開一份報紙，一邊看一邊喝著一杯咖啡。趙旋有點氣餒，他大號被鎖了，開小號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跑到電視節目上說子樂的無辜，但恐怕還沒到電視台，他就被人再次打斷腿。他還記得那種疼痛，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周持肅瞥見趙旋的動作，眼裏瞬間有些戾氣，很快平複這心情，他放下咖啡杯，“你有證據證明柏子樂的清白嗎？”趙旋更氣餒了，腦袋低垂，像隻被主人批評的大型犬。“你為什麽堅信他是無辜的，堅信他與陳沉毫無關係？又為什麽一定要替他發聲，哪怕受這些罪？你在圈裏幾年了，應該知道自己這麽做的後果。”趙旋沉默良久，才低聲道，“他們都以為我喜歡子樂，我確實喜歡，但不是那種喜歡。我隻是覺得，他很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很好，他的一切都符合我從小幻想的初戀的形象。”“我的初戀是你……但以前幻想的都是子樂那樣的，想得久了，就像一個執念、一個美夢，我在現實裏找到了這個執念，不願意別人玷汙他。”“就像我找到了爺爺留給我的懷表，不舍得有絲毫損傷，但你那天突然給我安排的t台秀裏，有個很討厭我的人，毀了我的懷表。”“我揍了他，也和你分手了。”周持肅早就放下報紙，安靜地看著他。趙旋握緊手裏的杯子，對上他的目光，認真道，“對不起，我當初太衝動了。”“沒關係。”周持肅眼裏有很淡的溫柔，“當初我也不對，這些年，我在改了。”趙旋心頭一跳，避開他的目光，“……我現在依舊打算衝動，我不會放棄站在子樂一邊的，你再當我的經紀人，隻會連累你，我們解約吧。”周持肅眼裏溫柔立刻沒了，“吃你的飯。”解約？真解約我出了門你就要哭死，瘦得沒幾兩肉，心思倒還是這麽重。他凶了趙旋，繼續看報紙上的新聞。上麵明白寫著陳家的一則消息，他們的房地產企業又拿下一塊地皮，將再創輝煌。麵上輝煌，內裏不知道多肮髒。細細查，慢慢查，總有突破口。周持肅又喝了口咖啡，又凶對麵蔫蔫地從蛋餅裏剔出蔬菜的趙旋，“不許挑食。”……周持肅這三年裏改了很多，他不再強硬地安排一切，而是會將利弊逐條分析給趙旋聽，之後無論趙旋如何決定，他都同意。兩人談了許久，趙旋最終還是被他說服，不再徒勞地告訴別人柏子樂很好。他們開始一起調查柏子樂的過往，訪問柏子樂的鄰居們，拍下貓狗們每天白天到柏子樂別墅門口等待主人的樣子，也錄下那隻橘貓日複一日的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