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姑娘方才作惡夢了?」他轉移話題問。


    江芷涵想到那個紅色的夢魔,心頭憤恨又起,臉色變得更難看,完全沒有注意他對自己的稱呼。


    「嗯……」她低應一聲垂下眼,接著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窩在他的懷裏,而且剛開始好像還是他從後麵環抱著她…「喔,我怎麽會……」


    她有些囧,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睡個覺會睡到別人的懷裏,手忙腳亂的想離開。


    「別急,慢慢來。」軒轅意扶了她一把。「因為天寒,尹姑娘傷勢又尚未痊愈,我發現尹姑娘一直顫抖,才以自身內力為你驅寒,請不要見怪。」


    原來……是這樣。


    江芷涵搖頭道「請別這麽說,我的命是你救回來的,這些日子還勞煩你多方照顧,是我該謝謝你。」人家古人都這麽坦蕩了,她這個現代靈魂如果再扭捏,就未免太遜了。


    「那咱們就都不要客氣了。」軒轅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就她這胡塗樣,他那刻意喊她好幾聲的「尹姑娘」了,她還沒發覺,要說她有多狡猾、多殘忍,還真是侮辱了這兩個詞。「殷姑娘若已經清醒,就到外頭用晚膳吧。」


    她愣了愣,此刻才發現馬車是靜止的。


    「言丹在車外生了火,晚膳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我們下車用膳吧。」他先跳下馬車,再轉身扶她下車。


    江芷涵環顧四周,除了火堆的光源外,大地皆籠罩在一片瑩白柔美的月光中。


    她聽見溪流的聲音不遠,所以他們應是在溪畔紮營。馬兒就係在馬車旁,正低頭啃著草,而言丹正在火堆旁,轉動架在火堆上的烤肉。


    「好奇怪,我怎麽會睡了這麽久?」她難以置信的低哺,走過去坐了下來。


    言丹聞言瞥她一眼,但很快就斂下眼,專注地顧著烤肉。


    「我想可能是傷勢還沒有痊愈,所以你才會比你自己以為的還疲累。」軒轅意而容平淡地說,跟著坐下。事實上,是他在藥裏加了安神鎮靜的藥材,以防萬一她想往回走。


    是這樣嗎?


    她雖然心。裏還有疑惑,不過算了,這並不重要。


    「蓮真公子,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這事其實當時她就打算告訴他,隻是後來睡醒之後竟然就忘了,現在既然想起來,兩人也己經同行,麻煩又緊追在後,此時不說要待何時?


    「尹姑娘不先用完膳再說嗎?」軒轅意問。


    「我沒胃口。」江芷涵搖頭。


    「尹姑娘,我家公子累了一天,傍晚才趕上來,尹姑娘有什麽事,不能晚點等我家公子用完膳、事體息之後再說嗎?」言丹輕聲的開口。


    「言丹。」軒轅意低斥一聲。


    他閉上嘴,垂下頭繼續翻轉烤肉。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江芷涵羞愧極了。麻煩是她的,可她卻安穩睡覺,由他替她去擋,現在又隻想著自己的事,完全沒有考慮到他,她真是糟糕。


    「尹姑娘不必介懷,既然你沒胃口,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談一談。」軒轅意說。


    江芷涵一愣。「蓮真公子請說。」


    「尹姑娘大概聽言丹說了,有幾個人找到木屋那兒,是吧?」他一趕上他們,言丹便老實的向他報告下。


    「是。」她點頭。「很抱歉,給公子帶來這麽多麻煩。」


    「尹姑娘無須介懷,隻是舉手之勞罷了。」軒轅意從袖袋裏,拿出那張懸賞告示遞給她。「那些人掉了這個。」


    「這是……」江芷涵接過,不解的望著他。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她狐疑的打開那張折了好幾折的紙,一瞧清楚內容,馬上睜大眼。


    「怎麽會……」她震驚、錯愕又憤怒,完全無法置信。「怎麽會是這樣?這太離譜了,我……」突然,她猛地抬眼望向他。


    他看了告示,這就是他要找她談一談的事刹那他信了嗎?


    等等,……他剛剛是叫她「尹姑娘」吧?而且好像不隻一次……江芷涵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這點,內心心七上八下。


    他的表情一派從容,她實在看不出來他怎麽想的,可這是官府的懸賞告示,一般人不可能不當一回事吧。


    「這不是真的,他們並不是她……不是我殺的,真的,請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她急切的解釋,因激動而語無倫次。


    「我知道。」』軒轅意輕聲的說。


    江芷涵一愣。他「又」知道了?


    等一下,他是說……他相信她?


    「你相信我?」她詫異的問。


    「這很意外嗎?」軒轅意拿回懸賞告示,揉成一團捏在掌中,一會兒張開拳頭隻剩一陣粉塵隨風飄散。


    哇!江芷涵在心裏驚歎。蓮真公子果然像言丹說的武功高強。


    軒轅意收回手拍了拍,拍去殘留的粉塵,然後才慢慢的望著她。


    看她紅唇微啟、一臉欽佩讚歎的樣子,他眼底閃過一抹莞爾,他承認,他是故意在她麵前展現自己的武功,但卻不是為了炫耀,而是為了讓她安心。


    他不想再看見她因為擔心他而流淚的模樣了。


    「所以我稱你尹姑娘,沒叫錯,是吧?」他麵容依舊平靜的說。


    江芷涵有些尷尬的撓撓耳後,點點頭。「抱歉,我隻是……」不喜歡「春風」這個名字。


    「無所謂,我能理解,這種情況下隱姓埋名是必須的,再說,尹姑娘與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隱瞞身份實屬正常。」


    她聽了不禁臉色糾結。雖然她隱姓埋名的理山和他說的不一樣,但他既然說是必須、是正常,那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語氣


    啊?


    軒轅意似乎他感覺到自己的口吻有點像怨婦,不自在的撇開臉後,再度轉移話題。


    「這些日子,我發現尹姑娘似乎深受夢魔困擾,方才睡夢中喃喃喊著『翠筠姐』三個字……」這不是他第一次發現她做惡夢,隻是之前不想多問。「其中一名死者施翠筠,就是你在夢裏喊的『翠筠姐』,是吧?」


    「是。』,江芷涵曲起腿,用雙手抱住,下巴擱在。膝蓋一上,回想著案發當時的一幕幕。


    上輩子做警官,她什麽命案屍體沒看過?比蕭施兩人死狀淒慘的屍體多得很。


    夢境中那種深深的恐懼是屬於尹春風的,而在夢裏她會感同身受,跟著尹春風的情緒起伏,不過清醒時,她就能理智的回想每一個細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你打算和我一談的事,是嗎?」


    「沒錯,隻是說來話長,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江芷涵輕歎。


    「無妨,我們有根多時間,就從頭慢慢的說吧。」軒轅意建議道。


    於是,她在腦中組織好畫麵,慢慢地道出一切。


    此時的她,與其說是個驚恐的目擊者,倒不如說是個條理清楚的旁觀者更為恰當,直到說到了施翠綺為救尹春風而以身擋刀,她才忍不住紅了眼眶,流下兩行珠淚。


    人在危急時刻的行為最能代表深層的本性,而施翠綺在尹春風的記憶裏,是個清雅冷淡的女子,沒想到競然會為護她而犧牲自己……


    一方折迭整齊的自色巾帕遞到眼前,她微微一怔,仰起頭望向他,一會兒才接過,輕聲的道了聲謝。


    「所以,你是親眼目睹了那樁血案。」軒轅意聽完了她的敘述,緩緩的開口,「為何沒有立即報官?」


    「因為那個人追著我,打算殺我滅口,我隻能找一個地方暫時先躲起來。」


    「那後來呢?」


    「我躲了很久,至少有兩個時辰,直到確定那個人已經不在附近,才敢離開藏身的地方。本來打算去報官,可我才到街上,就發現有人盯上我,我被他們慢慢逼到人煙稀少的地方,從他們的言談中,得知他們是奉命來滅口的。」那時的尹春風就是在這種邊躲邊逃的情況下,打開了那個隨身的錦囊,卻在後來逃命時弄丟了。


    「後來我被砍了一刀,拚死逃出城,然後便讓你給救了。」


    說到這裏,江芷涵不禁雙手緊扣。那一刀當場就讓尹春風香消玉殯了,才導致後來她的穿越附身。


    軒轅意點頭。理解了前因後果後,華原城縣令有問題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我不懂,為什麽我會變成凶手,成了官府懸賞捉拿的對象?」江芷涵皺眉。


    古代的官府辦事是這種流程嗎?沒有審問就定罪,不僅宣布通緝還死活不論,這算什麽啊?


    「因為凶刀是在你床下找到的,又有證人證實案發前幾日你和蕭公子大吵了一架,而你的逃逸,就成了你有罪最有力的證據。」


    「凶刀……為什麽會在我床底下?」她一開口就知道自己問了個傻問題,這擺明是栽贓嫁禍,不過,這又延伸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還用問嗎?如果你真的不是凶手,那就是栽贓嫁禍了。」言丹說。


    「嗯。」江芷涵點頭沉吟,不自覺露出上輩子分析案情時的神氣。「現在問題是,凶手殺害蕭廷瑞和施翠筠的動機是什麽?他是如何知道目擊者的身份、住處,甚至是睡在哪間房?」


    言丹古怪的看著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瞥了一眼他家公子,最後還是閉上,低頭繼續烤肉。


    軒轅意則若有所思,望著她的眼神也有一絲訝異。


    「這的確值得深思。」他不動聲色,順著她的話分析案情,「尹姑娘,你受傷那日,身上是做男裝打扮,而且很自然,所以初時我才誤以為你是個少年。」他突然說。


    江芷涵有絲困惑,不解他為何突然提起這個。


    「你的打扮,是後來為了逃命躲藏才變裝的,還是……」


    「不,其實我平常偶爾就會做男裝打扮,那天正好穿著男裝。」她搖頭,知道尹春風因為一直跟著父母在市井營生,經常是做男裝打扮。


    『所以案發當時,你就是那樣打扮的?」


    「對,之後逃離就躲起來了,根本沒有可能換衣裳。」


    「尹姑娘,你可有看見凶手的樣貌?」


    江芷涵點頭,想起對方那冰冷帶點嗜血的瘋狂眼神,彷佛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帶著血的味道,噴在她臉上。


    「你可認識?」


    「不認識。」她搖頭。「我從小就跟著爹娘在城裏擺攤賣字畫,雖然不敢說認得城裏的每個人,但至少能混個眼熟,可那人很眼生,我猜是個外地人,或是剛到城裏不久,有不錯的家世。前麵是屬於尹春風的記憶,後麵的就是她的推理了。


    「這就奇怪了,如果是剛到城裏不久的外地人,又怎麽會知道你是誰?「喜丹基本上一點也不相信她的推斷。「你看看,這懸賞告示上可是你女裝的模樣,既是外地人,怎麽會對你這麽了解?光看一眼你的少年就知道你是個姑娘,連姓啥名誰、家住哪、睡哪間房都知道,先是把凶刀藏在你床下,又將你的長相報給官府。」


    軒轅意沉吟了。這的確不單純。


    「關於家世這個推論,可有依據?」他問。


    「對方衣著華麗,而且短時間就能召集那麽多人來追殺我,這些錢都不是普通人家花得起的啊。


    」要是在現代,得是有錢又有權的人才能做到,她想在這個古代應該也是差不多。


    「或許凶手在城裏有親人或朋友,透過親友幫忙才會這麽清楚你的事。」軒轅意推論。而且真凶的朋友或親人還得有權有勢,這樣才說得通。


    江芷涵蹙眉,表情凝重。「問題是官府怎麽可以這麽草率就定了我的罪?還發出死活不論的懸賞告示,這不是存心逼死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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