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一條不長且破落陰暗的回廊之後,江芷涵眼前突然豁然開朗,如詩如畫般的自然風景佐以精心設計的園林景觀呈現麵前,實在美得驚人,根本讓人看得目瞪口呆,而且一點也不破舊。


    她的腳步早已不由自主停了下來,看著四周的美景,又想到前方客棧的門麵,不解兩者為何有如雲泥之別。


    兩個男人跟著停下腳步,軒轅意也不催促她,隨她慢慢觀賞園林景色。


    「小公子還喜歡嗎?」好一會兒之後,掌櫃才笑問。


    「嗯,這裏很漂亮,和前麵完全不同。」江芷涵老實的說。


    「嗬嗬,這地方隻招待『有緣人』,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進來的——」「掌櫃。」軒轅意打斷他的話。「可有其它客人?」


    「目前沒有,不過。…」掌櫃笑了笑。「兩日後會有一位客人,是位走訪各處的遊人,大約後日傍晚左右會抵達。」


    軒轅意點頭,看向江芷涵。「江寒,我們會在這兒小住一段時間,有得是機會觀賞,還是先到房裏去,掌櫃也才好去做事。」


    「啊,對不住……」她很不好意思的致歉。


    「不打緊,小公子喜歡,是我們的榮幸。」掌櫃繼續領路,一邊閑聊似的問「兩位公子是……」


    「義兄弟。」軒轅意道。


    「原來是義兄弟啊!」掌櫃嗬嗬笑了。「不知為何,小的總覺得小公子麵善得緊,好像在哪兒見過。」


    江芷涵麵容微凜,不禁揪住軒轅意的衣袖,身子也往他靠近。


    「舍弟初次離家遠行,我想掌櫃是不可能見過的。」他微側身,擋住了掌櫃的視線,眼神帶著冷冽的警告看著對方。


    「嗬嗬嗬,也是,這麽水靈靈的小公子,小的若是真的見過,肯定不會忘記才對。」掌櫃還是嗬嗬笑著。「啊,到了,就在前麵了。」


    說完,推開一扇園們,領著他們踏進這處別致的小院。


    「這兒有兩間上房,一間客廳、一間花廳,還有一間仆人房,若有什麽需要的話,就拉拉鈴……」掌櫃走到門旁,抬手拉了拉掛在門邊、一條編織著精致花樣的帶子,清脆悅耳的鈴聲隨即響起。「沒間房裏都有這樣的繩子,在門邊和床邊,鈴響了,我們會聽見的。」


    此時,小二幫忙拿著他們的包袱行李,領著言丹走了進來。


    「對了,掌櫃,幫我準備文房四寶送到房裏。」軒轅意吩咐。


    「是。那麽小的就領兩位公子到此,希望兩位住的順心。」掌櫃朝他作了一個揖,便揮手要小二一起退下。


    「哇!果然如大哥所言,不可『以貌取人』呐。這家客錢未免太『表裏不一』了。」人一走,江芷涵便忍不住讚歎。「不過這也太奇怪了,通常開門做生意,門麵是頂重要的,這家客棧卻反其道而行,難怪門可羅雀。」


    「因為掌櫃隻做『熟人』的生意,要不然,就像他剛剛所說的隻招待『有緣人』。」軒轅意微笑地解釋。


    隻不過對熟人,掌櫃的態度就像剛剛對待他們的差不多,若不是熟人的話,那可就精彩了,他目睹過一次,因此相信掌櫃絕對是天下最擅長招引怨恨的人。


    而要當這個「有緣人」,得先不挑剔門麵,有勇氣走進來,然後才是麵對掌櫃,所以,據說這「有緣人」至今不曾得。


    「那大哥和掌櫃算是熟人?還是有緣人?」


    「都不算是,隻是聽朋友提起過,知道這家客棧的奧秘之處罷了,既不是熟人,也算不上是有緣人。」軒轅意避重就輕的回答,領著她走到其中一間房前,為她推開房門。「你就睡這間,等會兒熱水就會送上來,你梳洗沐浴過後就到花廳用膳。」


    「好。」江芷涵點頭。


    「對了。」他又轉頭,吩咐言丹將另外準備的包袱拿過來交給她。「這是另一套衣裳,給你替換用,明日我們再到街上替你買幾套衣裳。」


    「兩套衣裳就夠我替換,不用再添購了,我還是留在客棧別出去比較妥當。」


    江芷涵袍著包袱猛搖頭。之前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應了一起出門,可是現在既然知道街上貼滿了她的懸賞畫像,她怎麽還能上街呢?


    「我不是說過不必擔心嗎?」軒轅意說。


    「可是街上到處都是我的畫像,就連剛剛掌櫃也差點認出我來,我想我還是安分的待在房裏比較妥當。」她輕歎,雖然自己的情況不是穿越到清朝,不用體驗女主角那種走到哪都會遇到「數字軍團」——阿哥們的定律,但遇不到數字軍團,也是會遇到其它麻煩的呢。


    穿越故事中。的女主角通常不是吸引男人就是招惹麻煩,她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我己經夠麻煩你了,真的不想再節外生枝。」


    「也罷,就依你的意思吧。」軒轅意隻好點頭。本來他是見她沿路充滿興味的欣賞熱鬧街景,所以才想帶她出去逛逛,既然她有所顧慮,他便無須勉強。替換的衣裳和保暖的外襖,他可以命言丹去買回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


    他霎時一怔,隨即在心裏失笑。不久前才接受自己對她有不同的感覺,現在就己經開始有「以後」的打算了?


    「對不住,讓大哥費心了,我……我進房了。」江芷涵愧疚地說,低垂著頭踏進門裏,轉過身欲將門關上。


    「尹姑娘。」軒轅意突然喚道。


    她一愣,也跟著換回原本的稱呼,「是,蓮真公子?」


    「你可知在北方,『大哥』這稱呼是另有含意的?」


    江芷涵愣住了。他指的「北方」,肯定是這個時空、這個王朝的北方吧?但她隻知道這個朝代與中國古代在大方向上是大同小異,風俗民情則完全不了解,「大哥」二字在北方有什麽含意,她還真不知道呢。


    不過……大哥不就是大哥嗎?親的、認的、或是敬稱都是,還會有什麽其它特別的含意?


    「有何含意?」她不解地搖頭。


    軒轅意望著她一會兒,微微一笑,也搖搖頭。


    「沒什麽,我隨便說說罷了。沒事的話,我回房了。』說完,他轉身走向另一間房。


    江芷涵一臉疑惑,站在門內目送他的背影。蓮真公子那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不是隨便說說就罷了的人,所以這「大哥」到底另有什麽含義呢?


    這廂,江芷涵滿心閑惑地進了房,而愣在原地的言丹卻受到很大的驚嚇。


    尹姑娘或許不知道,可他是北方人,雖然小的時候就跟著爹娘移居到京城,但是在家中,他娘喊他爹就是叫「大哥」,在北方,那是妻子對丈夫的昵稱啊!


    言丹看看尹姑娘,再看看自家主子,然後拔腿跟上,一邊在心裏哀嚎——


    天啊地啊!他家公子怎麽會莫名其妙的問這種問題呢?


    深夜,萬籟俱寂。


    軒轅意站在桌前看著攤放在桌上的畫像,畫中人猙獰的表情像隻發狂的野獸,莫怪春風夜不安枕,頻頻被惡夢糾纏。


    春風……他無聲地歎息,沒想到自己如今在心裏,已經直呼她的閨名了。


    彎身吹熄燭火,他信步走到窗前,偏頭望向斜角那扇窗,那裏是她的睡房 T火在半個時辰前才熄滅,不知她今夜會不會又被惡夢糾纏?


    「草民見過王爺。」一道低低的聲音徐徐響起,就在窗外。


    軒轅意不驚不動,隻是緩緩收回視線,落在窗外單膝跪地的人身上。


    「起來吧。風以寒,我不是說別來這套繁文褥節嗎?」他淡淡地說。


    「禮不可廢。」名為風以寒的人站起身,抬起頭來一看,赫然是剛剛的掌櫃。


    這裏,其實是宮家設置的消息收集傳遞處,一方麵也提供住宿給他們這種密訪民間的高官貴胄。


    而說官家,實際是因為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一句戲言,幾名心腹惦在心上,便花了數年時間慢慢建置,在全國幾處大城裏設立了據點,這些客棧才有現在的規模。


    由於每個「掌櫃」有不同的性情,也就發展出不同風格的「全詳客棧」,信陽府城這家「全詳客棧」,則是其中最為特殊的。


    因為認真說來,「全詳客棧」的大老板,可以說是當今聖上呢!


    「禮不可廢刹那麽你又怎麽會自稱『草民』?」


    「未入朝、自然是草民。」風以寒嗬嗬笑說。


    軒轅意淡哼一聲。這人身無官位是因為他足暗處的組織。不過他身上有聖上禦賜的金龍鈺,一拿出來便如聖上親臨,就算一品高官也得跪拜。


    「王爺,您那位『義弟』,若是草民眼力沒有突然衰退的話,現今滿街牆上都能到您『義弟』的畫像呢。」風以寒很快地切入重點。


    「你的眼力向來極好,我為她那樣改扮,也非為了掩你耳目。」軒轅意點頭。


    「這可妙了。」他輕輕笑了。


    「風以寒,托你辦一件事。」軒轅意忽然正經起來,轉身離開窗邊走進屋內,過一會兒拿了張畫像出來交給他。「查出這人是誰,酬勞任由你開。」


    「這是?」他接過一看,隨即感興趣的睜大眼,「這筆法如此精湛微妙,畫中人猙獰的表情、瘋狂的眼神栩栩如生,宛如真人就在眼前……此畫絕非高手不得,莫非出自王爺之手?」


    「不,此畫出自我那位『義弟』之手。」軒轅意說。


    「妙,妙極…」風以寒可樂了,他生平愛畫如癡,求的不是「名畫」,而是「好畫」。「這事我接下,酬勞隻要您『義弟』為我畫幅畫。」


    「成。」他爽快地答應。


    「時限呢?」


    「後日傍晚,唐天易抵達之前。」唐天易就是六名欽差之一,也就是是風以寒之前說的,那位即將抵達的「遊人」客人。


    「草民可否問問,這畫像裏的人犯了何罪?」他腦子轉了轉,事件其實己經拚湊出九成九,剩下的一分,就等王爺證實了。


    「殺人,嫁禍。」


    殺了蕭、施兩人,嫁禍給王爺的「義弟」。風以寒在心裏徑自補充完整,點了點頭。「所以是要讓唐大人來辦這個案嗎?」


    「嗯。」軒轅意點頭。


    「這事交給草民查辦。為了這次的酬勞,在唐大人抵達前,草民絕對把這人的祖宗八代全給挖出來。」風以寒將畫卷起。若不是畫中之人麵目可憎,他還真想把這幅畫給私藏起來呢。


    唉,現在才知道,也不是所有好畫他都想收的,太可惜了。


    「華原城的縣令……」軒轅愈沉吟了一會,繼續道:「也稍微注意一下。」


    風以寒挑起眉,須臾點了點頭。


    「唐天易抵達時,通知我一聲,也轉告他,我這叫『平民百姓』請他申冤。」他交代著。


    「草民了解。」原來王爺的身份至今還又對他「義弟」保密啊?有趣、太有趣,真是有趣極了。


    「若網頁無其它事情攪拌,草民就告退了。」


    「嗯,下去吧。」軒轅意點頭。


    風以寒朝他一拱手,轉身便飛掠離去。


    又剩下獨自一人,車幹轅意的視線再次落向斜角那扇窗,好一會之後,他閃身躍到窗外,信步走向她的睡房。


    房門是拴上的,窗卻是虛掩的,他從窗口翻身入內,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爬窗的舉動有多麽不合宜。


    他站在她的床邊,望著她靜謐的呼顏,她看起來睡得很好,沒作噩夢。


    一顆整晚浮動的心漸漸定下來之後,他想起今晚替她排過的命數,眼底蒙上一層幽黯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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