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四起, 房子轟然倒塌。眼前一雙黑色的利爪一晃而過。心髒被撕裂般難受,他猛地睜開眼,柴火、房子虛無縹緲起來,他眼中是一片虛空, 像踩在軟軟的棉花上。這大概是人的靈魂離開身體的感覺, 他的靈魂孱弱得似要被一陣風吹散。黑暗中傳出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冷汗自額前流下, 劃到睫毛上,浸得眼睛生疼。蕭喬抬手抹了一把臉,窗戶外黑漆漆一片,他拿來手機,已是早上五點。他靠在床頭, 看著窗戶發呆,一直等到了天亮。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保安大叔騎著他的三輪摩托車來到了他們住的地方。他一進門便帶著一股濃濃的臘肉味兒。假假接過他手裏拿著的一大串臘肉,將他讓了進來。譚雅正坐在沙發上吃著水果,見了保安大叔,秀眉深深地皺了下去。她發現這個土氣的中年男人也在看她,那雙渾濁的眼睛令她極不舒服。“叔,你手怎麽受傷了?”假假便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的紗布。“前幾天巡夜的時候摔著了,不礙事。”大叔坐在沙發上,有點局促。“我聽說最近山上雪特別大,你還是不要太晚上去了……”假假看著他幹到開裂的手背,有些心疼。“大叔,聽阿真說你要走?”蕭喬問道。“嗯……總是要走的嘛。這不來跟你倆道個別。車票都訂好了,過幾天就走。”大叔說著,搓了搓手。假假看著他,皺眉不說話。“喬哥,你們慢慢聊,有幾個朋友在c市,我出去跟他們玩玩。”譚雅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對c市不熟,自己小心點。”蕭喬禮貌交代了一聲。譚雅走後,大叔跟他們閑聊幾句,也說要走了。“來這麽一會就走?你……再坐會吧?或者,吃個飯?上……上回大半夜你帶我們下山,還沒好好感謝你呢!”假假突然從位置上坐起來,甚至緊張地說話都有些亂。“不了不了,還得上去巡山,這不還沒辭職嘛。”大叔說著就起來往門口走去,似乎還有些匆忙。“你等等!”假假突然吼了一聲。衝了過去,直接從後麵抱住了大叔的寬肩。大叔比他高了大半個頭,他臉貼著大叔的後背,感受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與大叔接觸幾次下來,他確定自己的感覺沒錯。人氣與妖氣是不同的,大叔身上有他父親的妖氣,很弱很弱,但確實有。“你是誰?”假假死死環著大叔的手臂,聲音有些發抖。蕭喬皺眉看著他,沒有說話。也沒有走過去。“傻孩子,又想你那老爹了?”大叔愣了一會,按下假假的手,轉過身來,看著假假道:“不過我不是呢。”“……不好意思。”假假失望地低下頭,眼前這個,就是個凡人而已。但是他心裏總是抱著一點希望,希望大叔跟他說,他就是老白,或者,哪怕他身上有老白的一些過往也好。“要我進他的意識裏去看看嗎?”大叔走後,蕭喬問假假。假假抬頭看著蕭喬,其實他剛剛也想到了這個。他縮在沙發上發了會呆,道:“算了。如果他不是,進去看了也沒意義。如果他是,他既然不想告訴我,我又何必去刨根究底。”“你想的倒是通透。”蕭喬攬住假假的肩膀,懶懶地坐在沙發上。“覃姐剛剛發微信過來問你歌寫得怎麽樣了。”假假半靠在蕭喬身上,玩著他的手掌。“你不說差點忘了,跟我上來。”蕭喬站起來,拉著假假回了自己房間。“坐好。”蕭喬讓假假坐在鋼琴旁,自己挨著他坐了下去。他抬起右手,慢慢將掛在左臂上的繃帶從肩上解下來。“喬哥你幹嘛?”假假忙伸手製止。“就解下來一會。都掛大半個月了,沒關係。”蕭喬側頭看著他,說:“片尾曲作好了,你做我的第一個聽眾。”“嗯。”假假看著他,覺得他眼睛特別亮。蕭喬抬起手,指腹落下,隨著第一個音符響起,琴音悠揚婉轉,緩緩訴來。假假看著他專注的側臉,緩緩地呼吸著,生怕打擾了他。冬日的陽光從窗戶上照進來,灑在琴鍵上,蕭喬手指修長,琴聲如行雲流水般從他指尖輕輕流淌而出。假假覺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時候蕭喬還是個不溫不火的歌手,他有大把的時間呆在家裏創作。他們就像現在這樣,蕭喬在彈琴,自己就坐在鋼琴旁看他,偶爾覺得無聊了還上琴鍵上踩兩腳。那年蕭喬為他寫了那首英雄。英雄那首曲子更多的含著討好崇拜,不顧一切的意味,蕩人肺腑。而此時這首曲子,就像化雪後的暖陽一樣,盈盈亮亮,溫暖平靜。暖陽過後,又像春日裏破土的嫩芽,讓人看到一種生的悸動與希望,宛若歲月靜好般安然。蕭喬手指有些發抖,假假看出來他很激動。他突然停了下來。側頭看著假假,說:“喜歡嗎?”假假嗯了一聲。不自覺咬了咬唇,臉頰發燙,這首曲子,他當情話聽了。“名字我想好了,就叫望生。給你的。”蕭喬說著拿手輕輕抬起假假的下巴,看著他的唇吻了下去。假假緊張地將手一放,在琴鍵上敲出了雜亂的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