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形狀上揚的眼睛,瞪得很大。


    陸厝思考片刻,也跟著睜圓了眼睛。


    於是,他們在醫院空曠的平台上,互相大眼瞪小眼。


    直至表情逐漸猙獰。


    在顧裕生眨眼的刹那,陸厝海豹般鼓起掌來:“你輸了,你先眨眼的!”


    顧裕生:“……”


    沒在和你玩遊戲,謝謝。


    這種莫名其妙的鬥誌是哪兒來的啊!


    還挺燃。


    因為陸厝已經明顯地鬥誌昂揚,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是個傻的。


    顧裕生無言地撇過頭,摘下眼鏡,輕輕揉了下眼睛。


    別說,真有點酸。


    這場肛腸科之旅還是潦草地劃上了句號,陸厝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模樣,反而充滿興致地穿梭於走廊,在無盡的痛苦哀嚎中,嘴角愈加上揚。


    顧裕生警惕地側目而視。


    感覺這人有點變態。


    詭計多端的愛慕?


    看到這樣的場景反而更想接受主人的疼愛?


    電梯門逐漸打開,兩人還沒踏進去,就聽見聲尖銳的慘叫。


    “啊——”


    裏麵一位大爺驚恐地按著自己的心髒部位,哆哆嗦嗦地用手指著前方,臉色煞白。


    顧裕生本能地上前一步:“大爺,您這是……”


    下一秒就看到一根拐杖迎麵打來!


    甚至都揮出了殘影!


    而就在這個檔口,一股子大力拽過顧裕生的肩膀,給他整個人都往後猛地一拉,顧裕生反應不過來,直接倒進個溫暖的懷抱裏。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拐杖堪堪擦過空中揚起來的發絲。


    “黑、黑白無常!”


    大爺的嘴唇不停地顫抖著,居然又揚起拐杖,在作勢往前打去的瞬間失去重心,眼看就要踉蹌著摔倒。


    被兩隻手同時攙扶住了。


    一隻挽著黑色袖扣,露出半截結實的小臂和骨節分明的手腕,另一隻則是扣得嚴絲合縫的白色襯衫,手指修長而有力,牢牢地托著大爺的肘部。


    與此同時,一個年輕姑娘急匆匆地跑來,忙不迭地扶好了大爺:“爸,您這是怎麽了?”


    又慌張地抬頭道歉:“對不起啊,我爸爸眼神不太好,最近精神也有點小問題,沒冒犯到你們吧?”


    老爺子還指著前麵:“閨女啊,我看見黑白無常了,快……快攆走!”


    這話一出,過來看情況的護士們,都轟然笑了起來。


    怪不得呢,老大爺認錯了,這兩個帥哥一個白襯衫,一個從頭到腳一身黑,都長得肩寬窄腰大長腿,往那兒一站,特吸引人眼球。


    電梯門一開,老大爺抬頭就瞅見這倆大高個,能不迷糊麽?


    別說大爺了,她們都有點迷糊。


    尤其是那個蓄著長發的,眼睛猶如帶著鉤子,說話時的語氣也溫溫柔柔。


    “沒事吧?”


    顧裕生不以為然地搖頭:“沒事。”


    隻是在心裏給陸厝豎了個大拇指,不愧是暴力美人,反應太迅速了,這得是從小挨過多少次打,才能鍛煉出來的身體素質啊。


    小白花的童年,似乎就是爹不親娘不愛,被欺淩著長大,因此才會迷失在渣攻的花言巧語裏,於虛幻的愛意中,努力地抓住一絲的溫暖。


    想到這裏,他就有點微微的難過。


    “走吧,”顧裕生重新按亮電梯,“剛剛謝謝你了,所以……”


    紅色的數字飛速下降,轉眼間就到了一樓。


    “請你吃一個小蛋糕。”


    夜色低垂,街道兩側的店鋪亮著柔和的燈。


    顧裕生的腿上放著蛋糕盒子,眼睛看向窗外飛馳而過的行道樹。


    陸厝收回目光,指尖輕輕敲打著方向盤。


    不知道為什麽,他本能地覺得,顧裕生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顧裕生的確很愉悅。


    因為晚上九點鍾後買蛋糕,打五折!


    其實還是有一點點的可惜,如果堅持到十點鍾以後,估計能打三折,說不定還會被送一大包的麵包邊。


    包括超市也是,去得晚一些,總能挑選到處理的便宜青菜。


    其實也挺新鮮的,可能樣子有點不太好看,或者表皮坑坑窪窪,但是顧裕生不介意這些,兩三塊錢就能買到夠吃一周的瓜果蔬菜,還要什麽自行車!


    反正他也不顏控嘛。


    “開心什麽呢?”


    伴隨著身邊人的突然發問,車輛停下,於老式家屬院的茂盛樹影中熄火。


    顧裕生扭過臉笑:“沒什麽,看到路邊的柿子熟了。”


    “柿子熟了……”陸厝拔下車鑰匙嗎,“這有什麽開心的?”


    “好看呀。”


    顧裕生推門下車,風把他柔軟的頭發吹起,露出很清澈的眼眸。


    紅彤彤的柿子掛在枝頭,熟透的石榴飽滿到隨時都能炸開小縫,可以吃到有很多奶油的小蛋糕,皎潔明亮的月亮懸於中天,能感受到生命中鮮活的一切,當然值得滿心的幸福呀。


    屋內開了小壁燈,蜂蜜水似的暖黃燈光下,淡藍色的火苗竄起,點燃了細細的蠟燭。


    “已經許過了,”陸厝輕聲道,“這個許願的機會,送給你。”


    顧裕生:“啊?”


    還真有點難為情。


    他想了想:“一起吧。”


    陸厝也沒拒絕,往前俯下腰:“好,一、二、三……”


    呼——


    吹滅蠟燭的時候,顧裕生閉上了眼睛。


    那張總是沒什麽表情,甚至有點臭的臉,一半隱在燭光中,給他整個人都添了層朦朧的不真切感。


    “可以的話,”顧裕生心想,“希望陸厝能夠不被渣攻傷害吧。”


    跳動的火苗抖了兩下,消失的瞬間,隻留下一縷淺白色的煙。


    當天晚上,顧裕生就後悔了。


    好不容易有的許願機會,他應該祈求自己擺脫失眠的困擾啊!


    在床上翻來覆去滾到這個時候了,還是沒睡著。


    今晚好不容易沒有渣攻打擾,能睡個整覺!


    可偏偏死活睡不著。


    顧裕生抱著枕頭坐了起來,呆滯地看向窗外,內心滿懷悲愴。


    他一生積德行善。


    為何連個安眠都無法得到。


    電話鈴聲突兀響起,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想殺人。


    顧裕生默默地拿起電話,接通的刹那,對麵就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醫生你快點過來啊,他、他又暈過去了!”


    顧裕生掀開被子下床,略帶疲倦:“別著急,我馬上到。”


    快速地換好衣服,拎起醫藥手提箱,熟練得令人心疼。


    隻是這次走到客廳時,多了個人。


    陸厝揉著眼睛:“怎麽了?”


    “朋友那邊出了點問題,”顧裕生簡明扼要,“我過去看看。”


    “你的腳能行嗎,怎麽開車,”陸厝打了個嗬欠,“我來吧。”


    他說著就轉身拿起件煙灰色大衣,隨意地披在身上,擋住了裏麵的睡衣:“走吧?”


    這……還挺自覺。


    顧裕生陷入思考,自己出於人道主義,收留對方在這裏住了兩晚,那做為報酬替自己開車,也不算壓榨勞動力:“走!”


    出發時,已是淩晨兩點。


    陸厝的嗬欠就沒停過,連帶著顧裕生都有點困意。


    “你還好嗎?”


    “嗯,我聽見你那邊的動靜了,就出來看看。”


    “麻煩你了,”顧裕生歉意道,“可能需要一兩個小時,回去後你再休息。”


    “沒關係,”陸厝的聲音有點懶懶的啞,“我倒頭就能睡,一天大概五個小時就夠了。”


    顧裕生目瞪口呆:“倒頭就睡?”


    “對啊。”


    “從不失眠?”


    “慚愧,這輩子還沒睡不著過。”


    下車的時候,顧裕生摔門的聲音有點大。


    內心憤慨,蒼天不公。


    然後想到這是他自己的車,就……更生氣了。


    別墅裏燈火輝煌,管家和傭人齊刷刷地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顧醫生來了!”


    “情況怎麽樣了,”顧裕生跟在管家的後麵進屋,“哦對,這是我朋友。”


    他扭頭看向陸厝:“你在一樓等我吧?”


    對方點了下頭,就坐在那有著繁複花紋的真皮沙發裏,接過傭人送上的熱紅茶。


    不對……這樣淡然,似乎不太符合貧苦學生的人設。


    陸厝不動聲色地抬眸,發現顧裕生完全沒注意到這裏,身影已經消失在二樓的平台處,才呷了口熱茶:“你們少爺,是叫周寧?”


    “沒錯,”傭人在旁邊恭敬道,“這是周家大少爺的房子。”


    她雖然不知道這個陌生的長發男人是誰,似乎出行匆忙,大衣還略微有點皺,但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股說不上來的威懾感。


    甚至有點……嚇人。


    此時的樓上,則是另一種景象。


    並沒有如以前慣有的遍地狼藉,所有的家具都規規矩矩地擺好,精致華美,秩序井然中,透露著壓抑的冰涼。


    周寧就是第一本書裏的渣攻,因為懷念初戀,所以找到了個聲音和初戀很像的替身,對方是個初入社會的打工人,名字叫夏念南,遇見對自己噓寒問暖的霸總,自然很快淪陷,卻在一次親熱的時候聽到驚天霹靂:


    “你別回頭,回頭就不像他了。”


    為了這句話,夏念南把舌頭咬破,流了很多血。


    前幾天,顧裕生特意為他處理過。


    現在又是怎麽了?


    “他都知道了,”周寧使勁兒揪著自己的頭發,“我、我以為能瞞著他呢。”


    顧裕生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為暈厥的夏念南縫針。


    手腕上的疤痕觸目驚心,歪扭得如同蜈蚣。


    地上的毯子浸滿了血,泛著深色的殷紅。


    縫好針,顧裕生用被子給人蓋好,才沒什麽表情地轉過身。


    想給那絮絮叨叨的周寧臉上來一拳。


    這對已經開始走火葬場的劇情了。


    夏念南知曉自己身為替身,堅決要求和周寧分手,渣攻這時還在嘴硬,心裏已經開始慌張。


    “你走,走了就再也別想回來!”


    很好,夏念南頭都不回地離開了。


    然後,就發生了一件類似於:“夫人掛在城牆三天了,她知錯了嗎?——夫人已經死去了,從她身上掉下的玉佩,正是您小時候送給白月光的那塊——什麽,她才是我心目中的白月光?”的劇情。


    一次偶然的契機,周寧才知道,原來夏念南才是那個自己小時候,經常柔聲鼓勵自己的男孩!


    他的初戀,是夏念南的親哥哥。


    所以,兩人的聲音才那麽相似!


    小時候的周寧,是個被忽略掉的孩子,每天孤零零地在別墅裏玩耍,家族聯姻的父母沒有感情,自然也對他視而不見,所以白天金尊玉貴的周家少爺,晚上隻能一個人在豪華的臥室裏默默流淚。


    隻有一牆之隔的孤兒院裏,卻傳出了安慰的聲音。


    顧裕生:“等等,我插一句,為什麽霸總的別墅隔壁是孤兒院?難道不應該一個在富人區,另一個在便宜的市郊嗎?”


    周寧沒搭理他,神情恍惚地看著床上的人。


    算了,問就是劇情設定。


    問就是狠毒的作者不讓倆人長嘴,那麽多年,周寧愣是不問對方叫啥名。


    反正少爺周寧,就是靠著那人的鼓勵,度過了自己陰鷙孤獨的童年時光。


    “你等著,我長大後一定接你出來!”


    “好呀,一言為定!”


    “那你叫什麽呢?”


    “我的名字是……啊,老師來了!”


    從那天起,周寧就再沒聽到過那個溫柔的聲音。


    沒錯,夏念南和哥哥,被不同的家庭領養了。


    命運弄人,長成翩翩少年的周寧,先遇見的是夏念南的哥哥,聽到熟悉的聲音,他簡直欣喜若狂,並通過自己不懈努力的追求,終於成功和人陷入愛河。


    好景不長的是,初戀總是失敗,並難以忘懷的。


    由於父母工作的原因,“久別重逢”的戀人出國,也為這段短暫的戀情劃上了句號。


    顧裕生:“……所以你現在知道,他才是當初的小男孩,你做了什麽?”


    周寧無言地低下了頭。


    他為了逼迫夏念南回來,給對方善良的養父母公司搞破產了。


    妙啊。


    多麽天才的想法。


    這樣一來,夏念南不就走投無路,隻能再轉而投向自己的懷抱嗎?


    一定是從隔壁某國的漫畫中,獲取到的靈感吧。


    但周寧搞錯了一件事。


    漫畫中的受,都是開局欠債一個億,無奈之下才接受了渣攻的幫助,而他,把這個順序搞錯了,他的行為不是又蘇又渣的雙開門霸總,而是令人憎惡的反派行為啊!


    “他就問我,怎麽樣才能放過他父母,”周寧捂住自己的臉,“我、我說那你回到我身邊來。”


    顧裕生沉默地看著他。


    “然後……他就割腕了。”


    周寧哽咽著抬起滿是淚水的臉:“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還能說什麽呢,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但故事的結局,夏念南還是原諒了周寧。


    顧裕生下樓的時候,踉蹌了下。


    幸好被陸厝扶住了肘部。


    “怎麽了?”


    “沒事,”顧裕生疲倦地收回胳膊,“有雨傘嗎?”


    陸厝愣了下:“外麵沒有下雨——”


    “有沒有?”


    “周家肯定是有的,”陸厝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我給你拿一把?但是,你精神似乎不太好。”


    顧裕生按住樓梯扶手,淡淡道:“拿給我。”


    “我要把雨傘插進所有渣攻的屁股裏,然後旋轉著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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