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永曦笑道:「總之不打不相識,阿真說,七的功夫很好呢。」


    寧又儀雖然不知道江湖事,但能冠上「天下第一莊」這樣響亮的名號,軒轅真的功夫定然了得,那七——真的很厲害呢。


    七道:「軒轅兄過獎。」


    軒轅真輕拍他的肩頭。「兄弟何必謙虛。」


    他們已經稱兄道弟了?寧又儀輕輕笑起來。七,他有朋友了,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雪越下越大,在暖暗裏卻絲毫不覺得冷。他們四人隨意賞雪聊天,雖然寧又儀有些矜持,軒轅真有些冷淡,七更是拘謹,但有活潑的夏永曦在,氣氛依然很好。


    天色慢慢地暗了,隻聽得咯吱咯吱的踩雪聲響起,一人笑道:「你們都在,我可來晚了。」驊燁推門進來,脫去雪笠大氅,走到寧又儀榻邊,摟住她歉然道:「對不住,一時無法脫身」


    「太子辛勞國事,建安明白。」她輕道。


    驊燁哈哈大笑,「軒轅夫人,建安可有在背後怪本宮?」


    夏永曦也笑道:「沒有沒有,太子妃隻說,太子再不來,這雪都快化了,隻能賞春景了。」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繼續賞雪聊天。但,無論夏永曦怎麽努力,她總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不複之前的融洽,偶爾瞥到驊燁的那一雙利眼,深不可測,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所謂君心難測,大概就是如此。悄悄的,她收回剛對寧又儀所說「永遠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的太子印象。


    【第八章】


    回到自己的房間,七鬆了口氣,他終於可以不被打擾地想寧又儀。


    她真的好多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笑起來時,眼眸發亮,雙頰嫣紅,看得他好安心。他——終於見到她了。


    他一直見不到她,他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身分去太子妃的寢宮。他隻能聽說,聽經過很多人才傳到他耳裏的話,說太子請來的果然是神醫,說太子妃喝了一整碗米湯,說太子對太子妃真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他一直隻能聽說他們的事,雖然近在咫尺。


    有的時候,他很想再去她寢宮的後窗下站站,聽聽她的聲音,但太子回來後,景鸞宮的守備加強許多,他縱然能夠躲開,但被發現的風險大大增加了。他就算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她考慮,所以,他不能再去。他隻好繼續聽說,聽那些人神色欣羨、唾沫橫飛地誇太子如何如何好。


    他經常想,就這樣了,太子回來了,太子妃好起來了,這樣就好了。他曾經給她的承諾,可以作廢了,她從來都是矜貴的,從公主到太子妃,她的生活是他給不了的,就像今日的琉璃暖閣——他隻能抱著她在山洞外曬太陽,想起來都覺得寒磣。


    他曾經問軒轅真,像他這樣永遠戴著麵具不能以本來麵目示人的影子侍衛,怎麽會有人喜歡。


    軒轅真隻說,他曾有十三年隻能在黑暗中度過,不能見到一絲日光,但這樣的他,就有一個丫頭不顧一切地要嫁給他。


    軒轅真還說,現在他知道,每個人都有命定的那個人,無論他是什麽樣子、什麽身分,就算病得奄奄一息,就算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那人都會無怨無悔地跟隨,因為,在那人的眼裏,他最珍貴。


    最後,說:「七,我不知道喜歡你的是誰,但你一定要珍惜,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你是值得她喜歡的;你要相信,你是最好的。」


    他……真有那麽好嗎?聽了軒轅真的話,他隻明白一點,太子妃就是他心裏最珍貴的那個人,就是他命定要喜歡的那個人。這樣,就夠了。


    天完全黑下來了,該當是用晚膳的時候,有人輕敲七的房門。「太子請七護衛去景鸞宮一趟。」


    景鸞宮?太子讓他去太子妃寢宮幹什麽?七疑惑著,走進他想了千遍卻無法踏入的景鸞宮。


    翡翠正在內室外守著,見他到來,通報了一聲,裏麵傳來驊燁的聲音。「進來吧。」


    七緊了緊麵具,低頭步入,跪下行禮。「叩見太子、太子妃。」


    「起來吧。」驊燁淡淡道,看也不看七一眼,隻專心地吹著手裏的湯匙。「來,再喝一口,不燙了。」


    寧又儀不動聲色地喝下那口雞湯。


    「多喝兩口,看看,你這麽瘦」


    黃澄澄的雞湯,加了黃耆黨參等物,最是養氣補血。寧又儀默不作聲地低著頭,一口接著一口,終於將那碗雞湯喝完。


    驊燁喜道:「以前怎麽勸都隻肯喝小半碗,今天竟然都喝完了,是不是賞雪後,心情很好?」


    「嗯。」寧又儀輕輕點頭。


    驊燁將碗放到一邊,這才看見立在一邊的七似的,隨意說道:「今天的雪不錯吧?」


    「是。」


    驊燁拿起絲帕,小心地擦著寧又儀嘴角。「有諜報稱瑰月正躲在歲波城內,你見過她幾次,應該熟悉她的性情行事,這事就交給你和安將軍辦。」


    「是。」


    「這兒有一份密令,你一起帶給安將軍。」


    「是。」


    驊燁滿意地看了看寧又儀幹幹淨淨的臉龐,道:「你看這樣是不是很好?」


    七垂頭肅立不語。


    「去吧。」驊燁微勾嘴角,似笑非笑。


    「是。」七一絲不苟地行禮,領命而去。


    驊燁捧起寧又儀的臉,凝視她雙眸。「方才建安怎麽不說話?」


    「太子有正事吩咐,建安不便插嘴。」


    「正事……哈,你可知,那份密令是什麽內容?」


    「建安不知。」


    「我讓安將軍——」驊燁慢慢道,「把七關起來,聽候發落。」


    寧又儀一直鎮定如常,聽到此處,卻不由得心頭一震,眼神微動,立刻被驊燁看了出來。「擔心了,嗯?你擔心什麽呢?」


    「太子錯想了。」


    「我錯想!」驊燁用力的握住她雙肩,把她拉向自己。「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我錯想了!」


    寧又儀抬眼,望著他,淡然道:「七救過建安一命,聽到太子要關他,自然不免少有關切。」


    「好個『少有關切』!」驊燁冷笑,「那你的心怎麽跳這麽快?你究竟是『少有關切』,還是『萬分關切』?」


    「太子多慮了,建安隻是感戴七的救命之恩……」


    「那你就該那樣看著你的救命恩人笑?」驊燁突然勃然大怒。「你自己說,你下午是看雪還是看人?笑得臉都紅紅的,我日日夜夜照顧你、守著你,你卻對著他笑!你怎麽從來沒有對我那樣笑過?」他越說越怒,「我是你夫君,我做得再錯,我也已經很用心在彌補了,你有沒有看到?你——你看不到我的真心嗎?我隻想看你笑一笑,你知不知道,我在暖閣外看到你那樣笑著,心裏有多難過,為什麽不是我?你對著笑的那個人,為什麽不是我?」


    驊燁狠狠地吻寧又儀的唇,用力糾纏,抵死纏綿,直到喘不過氣,才肯略略鬆開。


    「他們說他們說十年來從無任何可疑的男子近得建安公主身旁,公主的心尚是一片純白。你這一片純白的心,十年前就交給了七,對不對?是我傻,我怎麽傻到讓七替我去那個該死的祭台!」


    「殿下建安從無此意。」寧又儀很想承認,很想對他說,對,就是這樣,她的心十年前就給了七,從此再不用對著眼前這人的溫柔掙紮內疚。但她不能為了一時之快連累七,她還不知道太子會怎麽對七……


    他發狠般的吻她的唇、她的臉頰、她的脖頸,直到領口,他「嘶」的一聲撕裂寧又儀的衣衫,一路狂吻而下。


    「你騙我!從那把匕首起,你就在騙我……你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這樣我可以痛痛快快一箭射穿你的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麽舍不得,我的心有多痛?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不當這個太子,把歲波城送給瑰月,把什麽都送給她,隻要你好好的……你以為,你痛,我做這個選擇就很容易、很輕鬆?你有沒有替我想過?」


    寧又儀漸漸驚恐起來。太子他要幹什麽?她掙紮著,用力推著驊燁。「殿下,殿下……你冷靜點……」


    「你讓我怎麽冷靜?」望著她心口的箭傷,驊燁用力地吻上去。「他初五就救了你,初六晚上才回歲波城,你看看你這傷,你讓我怎麽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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