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彩,你真的確定要和唐謙分手?”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頻頻深呼吸,讓眼淚不再流下。


    “學長,我可能要跟你說聲抱歉,下禮拜的吉賽爾,我不想跳。”她苦笑,“或許你會覺得對一個一心想往上爬的芭蕾舞者來說,沒有資格拒絕任何公演,但這次的讚助商是r&t,我沒辦法跳,我沒有自信能當作沒事一樣上台,而你也不會想看到發表會被我搞砸。”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過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那天會有許多媒體記者來采訪,你就這麽放棄了,等於放棄被人看見你的天賦的機會。”


    “我不想被人看輕,讓人以為我和唐謙在一起,看上的是他具備的條件……嗬……天知道我當初根本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單純的隻是喜歡他這個人,現在卻把自己搞成這樣……”


    “如果是因為小琪……”


    “不隻是小琪,最重要的是,彭湘芸認為我是那樣的女孩,她對我說過,唐謙不是我碰得起的男人,她才是那個配得上他的人。”


    “她真的那樣對你說?”古海忿忿不平。


    “或許她才是那個看清楚一切的人。”方星彩打起精神,微微一笑,內心卻哀悼著未曾謀麵便早夭的孩子。“幸好孩子沒了,這樣我和唐謙的關係才能夠斷得幹幹淨淨。”


    “小彩……”古海心疼的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他是真的很疼愛這個學妹,看她這樣強顏歡笑,他好難過。


    “學長,既然我不用參加演出了,那麽想去英國走走,順便看看夢寐以求的皇家芭蕾舞團長什麽樣子。”


    “好,你去散散心,順便看看頂尖舞者的舞蹈,對你會有幫助。”


    對方星彩來說,去英國散心隻是讓她逃離台灣這個傷心地的借口。


    隔天,她旋即搬回老家,一個禮拜後,搭飛機前往英國。


    確定彭湘芸的傷勢穩定,沒有感染的危險後,唐謙才來到方星彩的住處找她,這期間他不斷的撥打電話給她,可是她的手機總是關機。


    出乎意料的,她竟然退租了,於是他立即去找古海。


    古海一看見他,先揍了他一拳,然後才告訴他,她去英國散心了。


    那時他才知道,她是因為流產住院。


    在那當頭,他卻拒絕了古海的明示暗示,選擇留在彭湘芸的身邊照顧她,隻因為那該死的義務。


    天哪!小彩才是那個他應該要全心全意照顧的人,她流掉的是他們的孩子啊!


    唐謙恨死自己了。


    他不曾想過要傷害她,卻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她。


    古海說,如果他的不信任是使她對這段感情產生退卻的原因,那麽她流產而他卻做出別的選擇就是她決定切斷感情的動力。


    唐謙打算盡快搭飛機去英國找她,彭湘芸卻總是用事情困住他,讓他無法成行。


    而方星彩原先告訴古海,要在英國待一、兩個禮拜,最後卻陰錯陽差的參加了皇家芭蕾舞團的招考,成功的進入夢寐以求的舞團。


    一晃眼,三年過去了。


    一千多個日子,他都隻能靠古海或是上網才能知道方星彩的一些消息,但多數是演出的消息,他多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多想告訴她,他真的很抱歉,他真的非常愛她,他應該要再多信任她,而不是一味的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當他再也忍不住相思,想與她聯絡,而去找古海要聯絡方式時,得到的卻是她的斷然拒絕。


    她明白的告訴古海,她不想聽見唐謙的聲音。


    這時,唐謙才知道她的拒絕是能夠讓他心碎的。


    當初他不查明項鏈是怎麽出現在她的包包裏,立即就定了她的罪,她的心肯定更痛。


    孩子流掉,他卻不在她的身邊,他不敢想象她會有多難過,多恨他……


    唐謙掄起拳頭,重擊眼前的強化玻璃,深邃的眼眸裏滿是悔恨與懊惱。


    他愛她,深深的愛著啊!


    皇家歌劇院


    一名身著純白舞衣的女子伸長了纖長的腿輕壓,挺直了背脊,輕柔的伸展雙臂,做著暖身動作。


    白淨的臉蛋、清澈的瞳孔、纖細的身形,青春、美麗,讓人看不出她已經超過二十五歲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


    紅發碧眼的外國女孩逕自打開門,探頭進來,笑說:“彩,開始排演咯。”


    “好。”方星彩結束暖身動作,跟著女孩往舞台方向走去。


    途中,一些工作人員看到她,都麵帶微笑的與她打招呼。


    “沒想到這次『吉賽爾』的門票會銷售一空。”一間房門半掩的休息室裏傳出女孩的交談聲音。


    方星彩停下腳步。


    “我以為彩是台灣人,跳吉賽爾的角色缺乏說服力,觀眾應該不會想看……不過你們有看過她跳黑天鵝嗎?天哪!三十二轉,她輕輕鬆鬆的做到。”


    “嗯,看過,所以馬克將她找來有他的道理。”


    她是靠自己的力量來到這裏,成為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舞伶,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就是最好的證明。


    方星彩邁步,走向舞台。


    在台下的藝術總監看見她出現,馬上示意燈光師將燈光打暗一些,四周原本嘈雜的聲音頓時消失。


    紗裙隨著她的曼妙舞姿飄浮了起來,像一幅美麗的畫,時而露出淘氣的表情,時而擺出可愛的動作,舞姿中夾著難度極高的芭蕾舞動作,輕鬆的詮釋青春可愛的吉賽爾。


    四周的空氣在她身邊凝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貴賓席上不該出現的男人……


    合身的手工西裝襯托出他結實挺拔的身形,渾身上下散發出高貴富有的氣質,深邃的眸子裏有憂鬱,也有溫柔,吸引在場來來回回走動的工作人員,但是他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舞台上跳著芭蕾舞的清麗女子。


    舞台上出現男舞者,與方星彩跳起雙人舞……


    “嗨,覺得怎麽樣?”馬克軔這兒走來,視線緊盯著舞台上的兩人的一舉一動。


    “很好。”


    “彩的身形天生就適合走芭蕾這條路,修長的雙腿,齊平的腳趾,纖細輕盈的身材,她練芭蕾一定比別人來得容易。”


    “她一直很努力……”男子的目光充滿眷戀,牢牢的鎖住舞台翩翩飛舞的人兒。


    舞台上的方星彩突然停了下來,對著台下叫喊,“馬克,這個動作沒辦法連貫……”她搜尋到馬克,隨即奔了過來,“馬克,我想在這裏做一個滑步,連接下一個動作會比較順……”


    倏地,她煞住步伐,愕然望著馬克身旁的男人。


    男人溫柔的笑看著她,眼中充滿赤裸裸的愛戀。“小彩。”


    “唐……謙?你……為什麽在這裏?”


    衝過澡,方星彩換上紗質洋裝式上衣,配上水藍色內搭褲,襯托出纖細的身形。


    她迅速將長發盤在腦後,脂粉末施的臉上隻輕輕的塗了櫻桃色的護唇膏,然後背上背包,推開門,走出休息室。


    工作人員紛紛與她道再見,她也微笑的回應,直到走出大門,笑容瞬間消失。


    聽見大門被推開的聲音,黑色轎車旁的順長身影轉了過來。


    “好久不見。”


    “你怎麽還在這裏?”方星彩刻意移開視線。


    “在等你。”


    她大步走開,知道他跟在身後,於是開口問道:“你來英國做什麽?”


    “我要去安特衛普,在倫敦轉機時多停留幾天,看幾個店點。”唐謙眼神灼熱。


    對他來說,三年的分離如同三百年,甚至三千年。


    當初他應該馬上搭飛機來英國的。


    方星彩的臉上還留有排演過後的紅暈,長濃的眼睫遼去了大半明眸,飽滿紅潤的唇瓣緊緊的抿著,仿佛正在隱忍不高興。


    “你的頭發變長了……還是習慣不把頭發吹幹就跑出來吹風。”他伸出手,想碰觸她的頭發。


    她往旁邊移動,閃開他的手。


    飽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苦澀。“小彩……”


    “你快點去辦你的事情吧!我先走了。”不願再多看他一眼,她逕自往前走。


    他攫住她的手腕,“你去哪裏?我送你。”


    隔了三年,再次碰觸到對方的肌膚,兩人的心房皆猛然一震。


    他的手掌修長,大而有力,相較之下,她的手腕纖細得好像稍微用力就會捏斷,教他的眉頭不禁緊蹙。


    “不用了。”


    “看起來快下雨了,你要去哪裏?我送你。”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拉開車門,示意她坐進去。


    “我搭地鐵比較快。”


    說時遲,那時快,雨水落了下來,滴在她被攫住的手臂上,一滴、兩滴……


    方星彩露出苦笑。她怎麽會忘了倫敦的天氣比女人還善變,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尤其是下雨,跟女人掉眼淚一樣快速!


    “上車!看樣子,這場雨會下很大,先上車再說。”


    她有些驚訝的抬起頭,看著他。


    唐謙的個性一向溫和,跟她說話的口氣,從來不曾像現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


    不等她有所回應,唐謙便將她推進車裏,自己也坐上車後,立刻關門,命令司機開車。


    他抽出麵紙,想要擦拭她臉上的雨珠。


    她利落的閃了開來,抽了張麵紙,自己擦拭,身體下意識的靠近另一邊車門,把他當成危險的陌生人。


    唐謙不免苦笑。


    方星彩瞪著車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實在很氣英國的爛天氣。


    看著地鐵站出入口從她的眼前晃過,不高興的開口,“在下個地鐵站讓我下車。”


    無奈的歎息聲穿透力十足的撞進她的心房,輕輊的敲打埋藏起來的潘多拉盒子。


    “我們不是陌生人,小彩。”


    “我們也已經沒有關係。”她忍不住回嗆一句。


    “小彩……”


    她閉了閉眼,“唐謙,我們已經結束了。”


    “並沒有結束。”


    她皺起眉頭,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三年前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沒有結束。”他的態度十分堅定。


    “你到底想怎麽樣?”她抿緊唇,眸底閃著怒火。


    “我想重新開始。”


    他眼中濃濃的眷戀與堅決讓方星彩心慌也生氣,趁著車子等紅燈時,硬是扳開車門鎖,打開車門,跳下車。


    唐謙立即跟著下車,邁開長腿,擋在她的前麵,攫住她的肩膀,“小彩!”她拍掉他的手,眼中含著水氣,怒瞪著他。


    “我不想跟你重新開始!當你選擇不相信我時,我就對你徹底死心了,我的心已經冷了,你再也溫暖不了。”


    “我錯了,小彩……”


    “不!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她繞過他,逕自往不遠處的地鐵站走去。


    兩人站在雨中你來我往的交談,一旁的路人紛紛側目而視。


    對著怒氣衝衝的背影,他平靜的喊道:“不管你要怎麽氣我、討厭我都可以,但就是別站在街上淋雨,你知道我會心疼。”


    “不,你不會。”否則聽見我住院時,你會馬上趕來,但是你並沒有……方星彩心酸的想。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席卷而來,霸道的攫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車裏,當她反應過來時,車子已再度開上馬路。


    唐謙再次抽出麵紙,替她擦拭身上的雨水,她也再次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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