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你也去你大姐家走一趟,告訴你吳婆婆,千萬要多屯糧,這時節酒就不要釀了,放在酒窖裏也不會壞。」王氏交代四娘。


    「哎,我知道了娘。」


    「塗姐姐,您是京城回來的,見識必定多,多謝你今天來提醒。咱們早早的把糧食囤夠,熬過了今年想必就好了。」王氏誠心實意的說。


    「洪水倒還罷了,怕隻怕,大水之後,必有瘟疫。」塗婆子臉上一片凝重,語氣裏罕見的多了些擔憂。


    「瘟疫?!這,這可是大事,若是瘟疫,那得死多少人?」王氏驚呼。


    四娘心裏一個咯噔,瘟疫!這種年代的瘟疫,那可太可怕了!沒有消毒液,沒有特效藥,瘟疫,那是可以屠城的疾病!


    大雨從八月中一直連續的下到了十月初,此時的楊城一片蕭瑟。寒冷潮濕的天氣,衣服上都沾染了經久不散的黴味兒。


    如今的糧價已經翻了十倍有餘,家裏富裕的還好一些,勉強支撐果腹。那些本就貧寒的家裏,早已經斷了糧。


    狗尾巷,楊城東北角一條巷子。這裏算是楊城的貧民窟,在此居住的多是一些家境貧寒 ,打零工為生的人家。


    胡有根是個打更的,家裏上有老母,下有妻兒,一家五口人擠在一個小小院子兩間破屋裏。


    家裏妻子老母平日裏接一些漿洗縫補的活計貼補家用,一兒一女大的五歲,小的兩歲。胡有根俸祿有限,要擱平日裏日子過的緊巴但也勉強能果腹,但如今糧食漲出了天價,家裏已經兩天沒有開火了。


    胡有根七十歲的老母顫顫巍巍的把一塊黑乎乎的窩頭塞進兩眼呆滯餓的已經哭都哭不出聲的小孫女嘴裏。


    兩歲的小女孩聞到了食物的味道,大口大口的咀嚼。顧不得粗糲的米糠喇得喉嚨生疼,努力的往下咽。一旁五歲的小孫孫懂事的端來一碗渾濁的水,給妹妹喂下去。


    胡有根狠狠的摸了一把臉,這是家裏老母從嘴裏節省下來的最後一口糧食了,若是還沒有吃的,這一家五口隻能活生生餓死。得想法子,至少得讓孩子吃頓飽飯。


    「爹,河裏有魚,咱們去撈魚,煮了湯給祖母和妹妹吃。」五歲的胡大寶平日裏最心疼妹妹,看著妹妹餓的奄奄一息的模樣,心裏難受極了。


    此時的渭河哪裏還能撈到魚,河水已經漫上岸堤,四處遍是雞鴨和死去的牲畜屍體,彌漫著腐爛的氣味。


    胡有根腳下一滑,踩到了一隻死去的豬仔。已經膨脹發青的腹部皮肉炸裂開來,青綠色惡臭的汁液濺了他滿頭滿臉。


    真是倒黴!胡有根顧不得許多,用袖子隨意的擦拭幾下,今日還是去表哥家碰碰運氣,總要給一兒一女弄點吃的。


    胡有根站在表哥家門口等了半響,好話說盡,才從門裏扔出來幾塊番薯。胡有根抱著番薯飛快的往家跑去,省著吃,至少還能撐兩天。


    胡大寶嗅著番薯香甜的氣息,不住的咽口水,手裏不停歇的往灶裏塞柴火。隻有幾個番薯,不舍得一頓吃完,切成塊加水在鍋裏煮,這樣還能每人多喝點熱湯飽肚。


    胡有根自打借糧回來,便發熱病倒了。躺在床上,家裏的幾床被子都捂在身上還是不停的打寒顫。家裏已經沒錢買藥,連驅寒的薑都買不了,隻能一碗一碗的灌滾燙的熱水。


    「他爹,我給你用熱水擦擦身子,看看能不能退熱。」胡有根的妻子掀起被子,擰幹麵巾,一把一把仔細的擦著。孩子爹是家裏頂梁柱,可千萬不能有事。


    「這,這是什麽?!」胡有根妻子驚呼出聲。胡有根脖頸處起了大片紅腫的水皰,已經蔓延到了胸口,一片一片,看起來及其恐怖。


    三天後,胡有根還是沒有熬過去,胡有根的妻子和母親緊接著也發起了高熱,倆孩子驚恐的抱在一起縮在屋裏的角落。


    五歲的胡大寶不明白為什麽爹娘還有祖母會生如此可怕的疾病。剛開始是高熱,後來身上開始起皰潰爛,最後猙獰的嘶吼著死在炕上。


    一場大規模的瘟疫悄悄的在偏僻的狗尾巷爆發開來,以不可抵擋之勢蔓延到了整個楊城。


    何家一家已經大門緊閉,楊城街道上全是餓的麵黃肌瘦的難民,吃光了家裏的糧食,沒有錢再去買貴的離譜的糧,一家家不停敲門,期冀哪家有好心人遞出來一口吃的。


    臨近渭河的人家已經被洶湧的洪水淹沒,雨水衝垮了房屋,衝倒了破舊的院牆,許多人無家可歸,開始在大街上找能躲避的地方。


    何師爺匆匆在半夜來了一回,告知何旺近期一定不要出門,楊城的瘟疫已經開始爆發,楊城縣令已經寫了折子上報府城。如果府城明白事態嚴重便會快馬加鞭往京城報,若是府城企圖壓住此事,那等不到救災的災民便會往外地尋求生路,用不了多久,瘟疫將會大麵積爆發開來。


    何旺告知全家這件事情時候,四娘已經呆了,真的被塗婆婆說中了,瘟疫,真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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