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裏,妃色紗帳垂落在地。


    妝鏡前,華皇卸下一身華服,脫卻朱鳳冠。


    雖然未施胭脂,素顏以對,但銅鏡裏的她依然美麗不凡,一雙大眼晶瑩似星,比玉還潤透的肌膚白中帶紅,小巧的朱唇、秀挺的鼻,不欲濃妝卻豔人,天下的男子隻要看見她,無人不為她驚為天人,無人不為她神魂傾倒華皇看著鏡中的自己,不自主地伸手輕撫自己的臉。


    「公主,您是不是覺得今天有些幹燥,想上點珍珠露?」一旁隨侍的女官儷人見狀,便機靈地問了。


    「儷人,我還需要珍珠露嗎?」


    「當然是不需要了,公主天生麗質,就算不用珍珠露,您的玉肌也一樣潤透,一樣的光滑……」


    「好一個天生麗質,可我不是天仙,終究也會有美人遲暮的一天……」想起父皇要為她擇駙馬的事,她不禁想遠,外在的皮相並非天長地久,若她選的駙馬隻跟外頭百姓一樣盲目愛她的美,那麽遲早也會有色衰恩弛的一日。


    見華皇突然歎息,儷人連忙道:「公主別擔心,就算有那麽一天,您肯定還是天下最美的公主,是儷人眼中最好的公主。」


    華皇轉眸睨她一眼,笑了。「你呀,就一張嘴伶俐。」


    儷人也笑了。「儷人不伶俐,怎能這麽長久伺候公主呀?」


    「意思是我難伺候?」


    「不不,是公主聰慧,所以顯得女官們蠢笨了,隻有儷人堪用,還能討公主歡心。」


    華皇聞言,笑得更深了。「儷人啊儷人,我看是該把你的儷字改成伶俐的『俐』了,這麽會說話,討我歡心呢。」


    「公主說改,儷人自當從命,從今日起,便是俐人了。」


    「這麽聽話?若我說……要跟你換換身分呢?」


    儷人一聽,頓感不對,連忙跪下。「公主,萬萬不可!跟儷人對換身分,這事萬萬不可呀!」若是公主想象之前幾次好奇心起一樣,假裝成宮女溜出去玩,那她肯定會賠上命的——


    「急什麽?我話都沒說完,我說要換身分,可是有聖旨的!」


    「聖……聖旨?!」


    「儷人,你聽說了吧?父皇要給我選駙馬的事。」


    「是……聽說三位太子已經進京,正在錦亨園歇息,明日就要覲見陛下。」


    「你清楚這三位太子的行止如何?」


    儷人見她問了,便如實答複。「北慎國肅王聽說驍勇善戰,練兵強國,東巽國的雕龍太子則勤政愛民,民心向之,至於南襄國天琅太子……」


    「天琅太子如何?」


    「天琅太子習文善曲,撫琴自成一絕,個性亦宅心仁厚,唯……外頭傳聞他身子虛弱,恐不逮天年。」


    意思是個短命鬼?「真可惜,若真心喜歡我的是他,我該如何呢?」


    她並不是怕嫁給有病在身的太子會有不幸的將來,隻是父皇的心願她也必須遵從,得為了大廣朝的未來選個既與她相愛、又有能力的太子,這樣才可以幫她保護大廣朝,守護李家的帝位……


    「公主不必煩惱,三位太子肯定都會喜歡您,您不必非選上那天琅太子的。」


    「肅王……跟雕龍太子,是嗎?」華皇似乎已有主意,於是也對儷人下令。「儷人,明天起,你的身分就是我的了,你就待在東宮做做幾日公主,如何?」


    「公主……」


    「這是聖旨,不必擔心,不會要你的命。」華皇自信滿滿,為了挑選如意郎君,別說是女官,就算扮宮婢,她也一定要出宮去,好親自會會這三位太子……


    錦亨園位於長晏宮西側,隻隔著一道護城河與宮殿相對,南麵則是宮前大街,是座種滿各類花草、專供皇室中人賞憩的皇家別苑,三位太子身分雖尊貴,卻隻是廣朝的屬國王儲,不宜入住長晏宮,於是李厚便下令挪用此園為三位太子的暫時居處。


    三位太子分別居於園內的三處院落,平日互不打擾,但也能遣使相往問候、約敘談天,行動十分自由。


    當北慎國肅王收到請帖,前往園內的水殿一會東巽國的雕龍太子時,殿裏已坐著比他早一步到來的南襄國天琅太子。


    他上前先揖手。「二位太子久候了,肅王來晚,還請二位見諒。」


    容貌俊逸非凡,身子骨卻稍嫌文弱的天琅太子起身迎他。「肅王不必多禮,我們也是剛坐下,你並未遲到。」


    「是啊!而且此敘是我冒昧相約,肅王肯來,已經是喜不自勝,何來見諒?」眉目間英朗俊挺、氣度不輸肅王的雕龍太子也朝他微笑。


    「二位太子客氣,我早聽說雕龍太子氣度泱泱,天琅太子儀表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肅王亦是人中之龍,天生貴胄,何必誇我們呢?」


    「那我就不誇了。」他聽出彼此皆不喜繁文多禮,便自我介紹。「我是北慎王的第三子北宮澈,我上頭的兩位兄長先後不幸早夭,父王年老體邁,於是封我為肅王監國。」


    輪到雕龍太子說話。「我乃東巽王之子,名重熙,你們喚我重熙便可。」


    天琅亦道:「我名即天琅,若不介意,也請省略太子二字,喚我天琅,彼此以兄弟之禮相待,如何?」


    「好一個以兄弟之禮相待,我同意!」北宮澈立即應聲,舉起桌上早備好的水酒。「小弟在此敬過二位兄長——」


    「等等!你這聲小弟來得突兀,我們三年雖皆同年所生,但你怎麽知道你就是最小的?」


    北宮澈微笑解釋。「不瞞二位,我曾學過觀相之術,所以看得出誰長誰幼……照我說,重熙兄肯定是春天所生,天琅兄是仲秋所生,沒錯吧?」


    兩人麵麵相覷,還真被他說中了。「那你呢?」


    「我是立冬那天生的,所以說,我自然是最小的。」


    蕭重熙歎為觀止。「竟有如此妙事?澈弟,看來你的確學過觀相……」


    天琅隨即玩笑。「既然學過,不妨看看,我們三人之中誰最有駙馬的相貌?」


    「這個嘛……」北宮澈覷了下兩人,語氣也深長了。「我看不出來。」


    「為何?」


    「因為尚未得見公主的鳳顏,若不能見到她的相貌,怎麽會知道我們之中,誰最配得上她呢?」


    「這……」天琅想了一會兒,終於想透他是在胡謅。「你這分明不是會相人,是在唬我們,不行,你得罰上一杯。」


    此話一出,三人也笑開懷,紛紛舉杯。


    「好好,我罰便是。」北宮澈笑得最開心,一下子便幹了三杯。


    蕭重熙乘機打趣。「澈弟好酒量,看來隻能希望公主不善喝酒,否則肯定會選上澈弟當駙馬……」


    「若真是澈弟當上駙馬,那我肯定送上南襄國百年珍釀,好好祝賀一番,保你們情比酒長,百年沉香。」


    「那麽,」北宮澈大方接受祝福,顯出毫不讓賢的自信。「小弟便承讓了。」


    結束與兩位太子的會麵,北宮澈回到自己居處的院落,路上隻有巴武隨侍在身邊。


    「巴武,你覺得二位太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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