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澗與那人對視一眼,都未吱聲。


    片刻,才聽柏炎沉聲開口,「這麽說,範家逼反了?」


    那名清秀男子名喚邱遮。


    亦是柏炎心腹。


    邱遮聲音清淡,麵若冰霜,語氣中似是不帶半分情緒,「範家在京中一百餘口皆盡下獄,男子斬首,女眷充作官。妓,這其中還有範侯的夫人……」


    柏子澗怔住。


    柏炎的臉色越漸難看。


    邱遮繼續道,「沒過幾日,範侯夫人就含羞而亡,範家在京中滅門,範侯便在西邊反了……」


    言及此處,邱遮也噤聲。


    稍許,柏炎緩緩伸手,覆上茶杯,又忽得怒砸了手中茶盞。


    苑中,青木皺緊了眉頭。


    有些擔心看向書齋之中。


    「範侯人呢?」柏炎聲音微微有些發緊。


    邱遮拱手應道,「範侯自西邊反了,朝中……本是想要侯爺帶兵去平,後來因為西南邊關先生了亂,侯爺就近去了西南邊平亂,最後是許家帶兵去了佑山關卡平亂,範侯在佑山被斬了首級……」


    跟在柏炎身邊久了,邱遮知曉點到為止。


    柏炎眸間黯沉,垂眸空望著案幾。


    所以母親早前讓他去西南,是為了讓他躲過在佑山與範允兵戎相見……


    讓他躲過親手殺死範允。


    邱遮複又上前,自袖中掏出一枚已是皺巴巴的信箋,「早前範侯給侯爺的信,老夫人給扣了下來,此番事過,讓下官送來雲山郡府邸給侯爺……」


    他雙手遞上,柏炎接過。


    良久,柏炎才緩緩展開,「惜自珍重,早做圖謀。」


    柏炎揉緊至掌心深處。


    邱遮輕聲開口,「侯爺,範家還有未亡人……」


    柏炎抬眸看他。


    邱遮低眉道,「範侯的幼子,被乳娘拿自己的孩子換了,範侯早前交待過,生死攸關可找侯爺,乳娘托人將孩子送到了侯府,老夫人已將孩子托付給了燕韓錢家,也就是白老夫人的後人處,老夫人說,錢家最安全,她已替侯爺拿了主意,侯爺知曉即可,不必聲張。」


    柏炎斂眸,雙手額間,輕聲道,「我知道,都出去吧,我自己待會兒。」


    柏子澗和邱遮拱手,先後出了書齋。


    柏炎垂眸不語。


    ——西郊馬場,範允一麵遛馬,一麵歎道,「柏炎,這京中怕是容不下我們範家了,等此番從邊關回來,便要為日後做打算了。若是我在西邊有差池,等不到回京,能否盡一臂之力,幫我範家留後……」


    ——謹州別苑,老師幽幽開口,「時局逼人,人亦會時局逼得走投無路,當進則進,不進則退,要趁勢而為,也要留有餘手……」


    ——「老夫人已將孩子托付給了燕韓錢家……老夫人說,錢家最安全,她已替侯爺拿了主意,侯爺知曉即可,不必聲張。」


    柏炎斂眸。


    ☆☆☆


    馥蘭苑中,柏子澗正同邱遮一道說話。兩人都是柏炎心腹,隻是一人文,一人武。


    柏子澗時常跟在柏炎身邊,邱遮卻是在朝中斡旋。


    柏子澗問起他此行待多久,邱遮應道,「明後兩日就走,渝州發了水,工部在徹查大壩潰爛之事,相繼有官員自縊,朝中都看著,路上不敢久擱。」


    柏子澗略微攏眉,渝州是晉王的地方。


    柏子澗正欲開口,苑外腳步聲響起。


    柏子澗和邱遮轉眸。


    玉琢跟在蘇錦身後,手中捧著托盤,托盤上放了盛好的湯碗。


    「夫人!」柏子澗恭敬拱手。


    邱遮並未見過蘇錦,但此處是雲山郡府邸,侯爺在此處,柏子澗又如此,邱遮能猜到緣由,便也跟著拱手,麵上波瀾不驚,「邱遮見過夫人。」


    蘇錦亦笑笑,算作見禮。而後,朝柏子澗問道,「侯爺還在?」


    柏子澗應道,「回夫人的話,侯爺還在書齋中。」


    蘇錦頷首,問道,「眼下方便?」


    柏子澗點頭,「應當方便。」


    蘇錦笑笑,便朝玉琢道,「給我吧。」


    玉琢照做。


    見蘇錦端了白玉碗前去,邱遮的目光投向這道背影,朝柏子澗道,「早前未曾見過夫人……」


    柏子澗言簡意賅,「平城蘇家。」


    邱遮慣來沒有波瀾的麵上,目光怔了怔。


    ☆☆☆


    「你怎麽來了?」柏炎方才收起眸間黯沉,嘴角掛著笑意,語氣中卻有幾分疲憊。


    蘇錦看在眼底,遂端了白玉碗上前,在他跟前的案幾處放下,「看你在書齋中一呆了便這麽久,熬了些綠豆湯來解暑,可要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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