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來是打算一早起床處理公務的,雖然不用上朝,但他可不願意荒廢公務。司徒爍寫詔書那時還故意調侃他,問他想要幾天婚假?他可不是小氣的皇帝,給個一年夠不夠?這一年自然是開玩笑,他意思意思開口要三天婚假,司徒爍很大方地給了十天,也就是十天內他不用上朝,但他這個宰相隻因為新婚就十天不上朝,朝野上下那些曖昧的訕笑足夠傳到百年後了。


    隻不過,此時此刻,當屏風外的下人將一切都打點好了,曙光也已穿透窗孔,他卻仍未離開床鋪。


    實在是因為有個家夥,八爪魚似地把他當成暖爐啊。辛守辰不想吵醒她,也就靜靜躺著,拉攏棉被蓋住她裸露的香肩,大掌在被褥下貼著她羊脂般的肌膚撫摸著,有時像順著貓兒毛發般以五指梳過她的長發。


    天正寒,被窩裏太舒服,他的身子雖然又硬又結實,卻也暖得很。單鳳樓都不想起床了,小臉蹭著他的大掌,咕噥著假寐,但她漸漸泛起紅暈的臉蛋可騙不了人。


    都怪他一早精神忒好!讓人無法忽略的硬挺腫脹又抵著她,昨夜纏綿的記憶完全蘇醒,她連脖子以下都羞紅了,硬要閉眼裝睡隻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聽到他的悶笑聲,故意背過身去,怎知根本無濟於事。


    ……


    那天,當單鳳樓發現這家夥竟然沒告訴她有人在臥房外候著,她羞紅了一張臉,好半天都不肯和他說話。


    “你都沒別的事做了嗎?”她走到哪,他跟到哪。三天了,現在下人們看到他們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暫時沒有。”辛守辰無視她刻意板起的晚娘麵孔,把她抱到自己腿上。


    她感覺到臀下的異狀,轉身瞪他,“你……”


    他笑看她氣呼呼的模樣,“等我結束休假,可就沒時間陪你了。”


    她明白他的話不假,可忍不住又嘔氣地想,怎麽以前他也很忙,也不是天天都能夠見到她——以幻影形式和他交往的“他”——那時就不見他這麽難舍難分?她又別扭地吃起自己的醋來了,卻沒想過,那時兩個都是男人,辛守辰心裏再不願意,都不能表現出來啊!


    其實,辛守辰並沒打算讓她一輩子當縮頭烏龜。有些疑惑他始終都想弄清楚,但他深知攤牌時,他可不見得理直氣壯到哪去,因為不論他是否先意亂情迷,都無法否認他果真對一個男人心動的事實,就算這男人如此了解他,體貼他,關懷他,總是永遠第一個站出來替他擋下危險,讓他在得知“伊人”果真是“他”時,宛若美夢成真般地狂喜……


    “對了。”辛守辰從他背靠的長椅上作為扶手的金絲楠木鬥櫃裏,取出一卷古籍來。


    單鳳樓兩眼發亮,正要伸手,辛守辰卻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地拿遠了。


    那些散佚在民間或收藏於皇室的古籍,之中或多或少有關於古時候的“真言”載“真名”的記載,大多為臨摹或口傳再經由音譯抄在紙本上,在尋常讀書人眼裏隻是一些看不懂的符文,但在懂咒術的人眼裏可不同。所以從以前開始,辛守辰若必須到外地出公差,碰巧遇到書商或有人收藏,總會替她帶一兩冊回來。


    不隻古藉,有時是棋譜,有時是茶具,甚至是出自名工匠家之手的算盤,知名大窯出產的花盆或茶壺。


    單鳳樓總算記起自己現在的身分,隻好若無其事地移開眼,假裝她一點也不好奇,“那是什麽?”


    辛守辰藏起笑意,“上次在梟城遇上一個賣骨董的,正巧他有幾本古書想賣,我就替鳳樓先買下。”


    “那……你可以先交給我。”她笑容討好地道。


    辛守辰看著她小貓兒似賊賊的笑臉,還不時偷偷瞄著他手上的古籍,實在有些忍俊不住,不忍再逗她了,便把書拿給她。


    “古書長怎樣啊?我看看……”她迫不及待地翻開書頁。


    辛守辰就這麽悠閑地倚著鬥櫃,看著坐在他大腿上貪看書的小家夥,靜靜地,不吵她,不過卻一點也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細微的小變化。


    她分明看得津津有味,不時擰眉沉思,還得不時回過禪來,假裝這書好無趣,她都看不懂啊!嘀嘀咕咕地,又翻下一頁……


    辛守辰單手支頰,順便以手掌蓋住嘴角揚起的笑。


    終究,他無法否認,單鳳樓是他心靈契合的那另一半。尚不懂歡愛滋味如何讓人忘情墮落的他,心裏依舊有著惆悵和遺憾。


    葛如黛,是他夢境裏的少女成真。但夢境裏的少女,卻又隱隱約約,是單鳳樓的投射。然後,他赫然發現,他不隻美夢成真,心靈契合的那個人,如今在肉體上對他也有莫大的吸引力。


    他伸手,想愛撫地觸碰她,卻又舍不得幹擾她,於是便偷偷地將手探進她衣襟內,將入迷的人兒往懷裏扣緊,以手臂和懷抱牢牢鎖住她,以一種有些哀怨的,有些壞心眼的挑逗力道,在她耳邊和頸間親吻和啃咬。


    單鳳樓正看到欲罷不能處,心想辛守辰真是好運氣,這本古籍乍看之下寫的是山水誌異,但是數百年前寫這本書的人,想必精通陣法。雖然陣法並非她所長,有些地方還是引起她的注意,書中有個理論是這樣的——一個國家誕生後,天地在亂世中被擾亂的氣會在紛亂中漸漸恢複秩序,這時風水師或陣術師的工怍就是尋找一個周圍地理特性的五行排序與當朝調合之地點作為國都。但是當五行之中所在的方位有大動亂,就有可能使五行易位,輕則帝王折壽,重則國祚受損,天地不寧……


    但是形成影響國祚五行的五個方位也有其條件……


    ……


    可是她怕,怕他不知道她其實深愛著他。


    “守辰,我……我好愛你……”


    辛守辰幾乎要停下衝刺的動作,仿佛靈魂被攝住。


    但攝住他的,是狂喜。


    她差點又要害他提早爆發在她體內了。


    辛守辰俯下鼻,吻她的眉,吻她的眼。


    “鳳樓……”她記得嗎?他總在午夜時,歎息般地喊著她的名字——不管過去或現在。“我的鳳樓。”他持續著挺進的動作,隻是這回將被折騰得快要沒力的人兒收攏在羽翼之下,“我的小黛……”


    他最後,還是不想責怪她啊。


    辛守辰抱著她泡入熱水池裏,單鳳樓才想到他在兩人激情纏綿時喊什麽。


    她背後冒出一堆冷汗,裝死地將小臉貼著他的肩膀不看他,心裏卻想著,她該理直氣壯地質問他,是不是把“她”當成“她哥哥”的替身,其實他愛的是男人——但是她也知道這麽質問他未免太無恥了!到底是誰騙他在先,還一天到晚吃自己的醋啊?


    然而想起他自司徒爍賜婚以來的種種言行,似乎又導向另一個可能。


    該不會,司徒爍那個多事又多嘴的已經直接告訴他實情了吧?


    辛守辰抱著妻子坐到水池邊,地揉著她的肩膀。


    一邊將水拍到她肩上,一邊像她是小寵物似雖說行房似乎真的能解她身上的寒毒,可他也伯自己太不知節製,偏偏這又有些難以欣齒,隻好迂回地問,每日幾次行房最剛好?


    那群女人笑得讓他都尷尬了,直說要他量力而為,不過三次是最佳,不要太過粗暴讓單鳳樓受傷便成。


    他可不會老實說,三次對他來說,忍得有些難受。既然三次最好,他就絕不再放縱自己要她太多回。


    行房後,讓她服一帖藥,除了讓她暫時不會受孕,也一並調養她的身子。


    單鳳樓像壯士斷腕般,深吸一口氣,最後卻有些虛弱地喊:“守辰。”


    “嗯?”


    “你……”仔細想想,他也沒生氣啊,她幹嘛怕成這樣?


    可她就是不敢惹他傷心生氣嘛!最後她轉過頭,看見他依然像過去那般,隻要她喊他,他便耐心地等著聽她說話。


    她小手貼在他胸前,學著閣裏的姐妹們向恩客撒嬌那樣,指尖軟軟地在他頸子和前胸畫著,“那個啊……你說之前……聖上賜婚前一天晚上……你……到底在煩惱什麽啊?”


    終於想麵對現實了嗎?辛守辰忍住笑。“我在煩惱,如果有一個人,騙了我很多年,而這個人偏偏是我的生死至交,她曾經義無反顧地替我擋下危險和惡浪,偏偏就是不肯對我說實話,那我該不該原諒她?”


    她能厚顏無恥的說“應該”嗎?


    他的手,仍是像順著小貓咪的毛發一樣,愛撫著她,“其實答案很清楚,隻是困擾我的另有其他因素。”


    “什麽因素?”她抬起頭,眨著大眼看他。


    辛守辰定定地望著她,笑得有些無奈,有些心疼,“這個人,她對我有心嗎?她知道我藏匿了什麽情感嗎?她是明知道我對她的感情,卻總是要我接受別的女人,或者她根本不知道,隻是單純地為我著想?”


    單鳳樓眼睛瞪得更大,她完全忘了自己是被指控的那方,反而以一種難掩好奇的口吻問道:“你對『他』有什麽感情?”原來他真的喜歡男人?


    辛守辰突然覺得,他應該抽她兩下屁股,讓她明白他很嚴肅地在看待這件事,她最好不要用那種像好奇小貓眯似的可愛神情逼得他又好氣又好笑。


    最後他隻是捏了捏她的鼻子,“丈夫說話,你可以插嘴嗎?”


    “對不起。”她小媳婦似地將腦袋貼著他的肩膀,可憐兮兮地道。


    但她還是好好奇啊!大眼繼續眨啊眨。


    “我曾經說過,我希望我與未來的妻子,能像我跟她一樣。對我而言,她是我心靈的伴侶,為了不褻瀆我們之間的情誼,我隻能這麽想。”


    “我以為你喜歡男人……”


    “……”他真的想抽她屁股了。


    辛守辰終究按撩不住,大手真的在水裏拍了她的小屁股兩下。


    “但是,我想起她曾說她活不過三十歲。”司徒爍告訴他,單鳳樓冒險施展追日咒的後遺症,而她送給他的冠世墨玉一夜之間凋零,卻讓他突然驚醒。


    如果她就這麽走了呢?她永遠不會明白他的心意,他後半輩子就隻剩遺憾與悔恨,所以他什麽也沒多想就衝動地請司徒爍賜婚。


    “她認為自己時日無多,請聖上為我安排終身大事,但是聖上讓我自己選擇,是要她為我選的蘭姑娘,或者……”他頓住,像害怕她會消失般抱緊她。


    他選擇了她。單鳳樓明白了。


    “守辰。”


    “不管你是誰,是單鳳樓或小黛,我這輩子隻想娶你。”


    單鳳樓呼吸一窒,心悶悶地疼了。


    其實美夢成真的,不隻他呀,“你不怪我了?”


    “誰教我總是拿你沒轍?”他揉著她的發。


    “那你不早告訴我你知道了……”害她煩惱得頭發都白了啊。


    真是得寸進尺哦!“你騙了我那麽多年,我隻花一個晚上就決定原諒你,還給了你一次又一次自首的機會,你嫌不夠?”要不要換他跟她道歉啊?


    單鳳樓悶悶地笑了。“對不起嘛,我等等泡茶給你喝?”


    辛守辰也笑了,她假裝單鳳樓遠行的這陣子,他還真是想念她泡的茶啊!


    辛守辰說得沒錯,十日的婚假一結束,她還真是想念他也無處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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