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年紀還小……」


    蘇容迎低聲道,卻發現出口的聲音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她一直以為惟哥兒進了學念了書便能知事明理,可是他如今開蒙上學後又如何呢?


    「心術不正,豈論年紀長幼!」蘇容意言辭鑿鑿,「我本不該言親長之過,可是你捫心自問,他長成今日這樣,你便全無半點責任嗎?」


    她這意思,實際上是指三太太之過。


    她示意李護衛放下蘇紹惟,蘇紹惟立刻哭奔到姐姐懷裏,腳上隻剩一隻鞋了,另一隻鞋已掉在了水麵之上。


    蘇容迎把他抱在懷裏,摸著他的頭發,心裏憤怒漸漸褪去,隻覺得酸楚難言。


    蘇容意歎氣,「話已至此,今日他推筠姐兒落水一事,我們也不再追究。」


    蘇容迎瞪著眼,還想說什麽。


    「太夫人那裏,我會自己過去領罰。」


    這樣灑脫的一句話。


    蘇容迎再想哀嚎幾句也隻能哽在喉中。


    太夫人身邊派來的媽媽正微笑著等蘇容意,蘇容意也朝她點點頭。


    蘇太夫人身邊的人是何等精明,蘇容意的用意她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她過來時一看蘇容意身邊的陣仗,就知道是她有意放四小姐的人去太夫人那裏報信的。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拿七少爺怎麽樣。


    她隻是想說那些話,對著蘇容迎姐弟,對著蘇太夫人,對著三房,對著整個蘇家。


    是非黑白,盡皆在人心。


    何等聰明啊。


    蘇容意想了想,對那媽媽道:「裘媽媽不知還能否撥冗,先同我過去看看九妹的情況,我出來時她還未清醒。」


    裘媽媽眼尾的紋路頗有些精明的味道:「這是自然,府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太夫人還不甚清楚,老身跟三小姐去看看也是應當的。」


    蘇容意和裘媽媽正好遇到丫頭領著老大夫出門。


    裘媽媽多看了一眼。


    蘇容意道:「是四妹妹那裏找人請的大夫,她倒是及時。」


    裘媽媽假裝沒有聽懂,說:「不若請個太醫院的太醫來給九小姐瞧瞧吧。」


    想要息事寧人的態度也算明顯。


    蘇容筠已經醒過來了,像受了驚的小動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直盯著蘇容意瞧,楚楚可憐的。她剛張了張唇,想要開口叫姐姐。


    蘇容意擺擺手,「你別說話了。」


    她又轉頭問陶氏:「大夫可開了藥?」


    陶氏望著她的神色很奇怪,既像感激又像害怕,「開、開了……三小姐要、要看看嗎?」


    她又不是大夫,給她看幹什麽?


    裘媽媽也不清楚這二太太是鬧哪出,她柔聲安慰了蘇容筠幾句,便來和陶氏說了幾句話。


    蘇容意在次間裏已經點齊了所有的丫頭婆子。


    屋子裏瑟縮地跪著大大小小的一幹人。


    蘇容意道:「今天我要來問問你們,你們的主子是七少爺,四小姐,三房,還是九小姐和二太太?」


    堂下零零落落的聲音響起:「自、自然是九小姐和二太太……」


    「自己的主子是誰都答得這麽沒底氣,看來也不用留你們做事了。」


    堂下的丫頭婆子們大驚。


    陶氏和裘媽媽出來打圓場,覺得她是遷怒下人。


    「今天的事,由來已久,讓你們一直覺得我沒能力,護不了九小姐的周全,因此即便九小姐性命危在旦夕,你們也都是觀望風向,沒有人敢第一時間出頭得罪三房,人固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不怨你們,是我的錯。」


    沒想到蘇容意卻話鋒一轉,出乎人意料。


    「但是從今天開始,我蘇容意哪怕隻站著一天,二房裏的人就不能隨便被人欺侮,我這人最是護短,一絲一毫也不會退讓,你們聽清楚了沒有?」


    堂下的人麵麵相覷,隻有適才給蘇容意回話的丫頭高聲道:「奴婢聽明白了!」


    其他人也才立刻附和。


    蘇容意微笑,「既然明白,那就最好,都下去做事吧。」


    這就完了?


    陶氏有些迷糊。


    裘媽媽卻笑著對蘇容意說:「三小姐心中有譜,攻心為上。」


    製服下人最管用的法子不是鐵腕鎮壓,而是要讓他們知道你的能耐,對你充滿信心,搶著為你賣命。


    經過今天這一件事,想必二房裏不論伺候陶氏還是伺候九小姐的下人,都對蘇容意服帖了。


    太夫人也不用隔三差五地花力氣來敲打這些人了。


    蘇容意不置可否,「耽誤裘媽媽功夫了,我們現在就去太夫人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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