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夫人神色也沒有不愉快,微笑著看著蘇容意,那麽看來三太太是師出有名。


    何小大夫向蘇容意行禮,「見過三小姐了。」


    這是個十分儒雅的青年,穿了一身半舊的青色長衫,眼睛從始至終都盯著腳下。


    「聽聞家父生前為二老爺治病時,曾留給小姐幾個方子,小姐照著製藥也很有些療效,在下不才,未曾學到父親醫術之一二,今日特來討教小姐,能否將家父所留藥方給在下閱看一二?」


    蘇容意蹙眉,原來是這個意圖,是她失策了。


    當日隨口扯謊她得了某位神醫的指點,留下救命的藥方,後來眾人再怎麽猜測她也沒有明確反駁過,猜來猜去,唯一符合條件的「神醫」就是這位何小大夫的父親了。


    蘇容意看著上首蘇太夫人的神色,就明白過來。


    壞就壞在她如今給謝微的藥,還卓有成效,追本溯源,蘇家想找到這幾張所謂「仙方」的來處,才有更好的籌碼和謝邈談條件。


    看來她連日來對鎮國公府拿喬已經讓蘇太夫人都感到不滿了。


    果然做人不能太囂張啊。


    蘇容意長舒一口氣,「好說,何小大夫,你此來是想把這些藥方討回去的?」


    何小大夫有些尷尬,「並非如此,隻是想要借看,不知小姐可否應允。」


    蘇容意說:「這麽看來何老大夫什麽也沒和你說過啊,他既將方子給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想借不想借都是我的事,怎麽你倒知道親自上門來討了?」


    何小大夫臉上突然泛紅,十分尷尬。


    三太太聽不下去了,「意姐兒,這是你的東西麽你說話就這麽不客氣,這是人家父親的東西,按理說,你還給人家也沒什麽不對的。再者說,治病救人是功德,有好東西還藏著掖著,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把藥方給何小大夫看看,一來算是物歸原主,二來嘛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你身為女兒家,又不大懂醫術,何小大夫倒是能物盡其用。」


    一番話倒的確是冠冕堂皇。


    蘇容意道:「三嬸娘的一來,可就錯了,藥方是我的,就算是這位何小大夫的父親給我的,那也是我的東西,怎麽能說是物歸原主?難道說我父親在世時送出去的東西,現在我也有理由能討回來,那麽好了,我父親生前收集的那些字畫,聽說都是進了三房啊……」


    三太太臉上一僵。


    「您這二來嘛,就更錯了,何老大夫有好東西為什麽不傳給兒子要傳給我這個外人,您怎麽不問問,莫非是這位小大夫有什麽問題,他父親都不敢對他委以重任,怎麽三嬸娘就那麽肯定他一定能將我手裏的藥方發揚光大?」


    一盆髒水就這麽準確無誤地潑到了何小大夫身上。


    這個蘇家小姐怎麽嘴皮子這般厲害?何小大夫飛快抬頭想覷她一眼,終究還是覺得不妥,又垂下眼眸。


    他深吸一口氣,作揖道:「三小姐盡可以放心,小人並非為圖利,隻是不忍先父醫術埋沒……」


    「這怎麽能算埋沒呢?」蘇容意笑道,「你不是已經有能力出診治病了麽?」


    「既然你已經是個醫者,為什麽這般不自信,時時疑心自己沒有繼承到父親的醫術,反而要將希望寄托在死者留下的幾張藥方上?這世上哪裏有什麽仙方……何老大夫能寫出來的,你為什麽就寫不出來?」


    何小大夫一聽這話,猶如當頭棒喝。


    是啊,他為什麽要對父親留下的藥方耿耿於懷呢?他隻是不自信罷了,他覺得父親一定留下了更好的東西,能助他醫術再精進一步,他就不會像如今這般籍籍無名了……


    說來說去,他沒有牢記醫者的本心。他是為了治病救人才行醫的,不是為了什麽天下無雙的藥方,更不應該為了一個所謂的神醫的虛名。


    他想到進這間屋子前蘇三太太叮囑自己的話,蘇三小姐靠著父親留下的藥方給謝家大小姐治病,如今已被視為鎮國公府的救星,這份榮耀本該是屬於他的,蘇三太太說,蘇家詩禮傳家,絕不會奪人分毫,要將這名譽,將出入鎮國公府的機會都還給他。


    他怎麽能不動心呢?這是名揚金陵的好機會啊。可是他現在才醒悟過來,他行醫的初衷,是治病救人,隻要那人有救,是不是他救的又有什麽關係呢?


    蘇容意繼續:「你父親既然是個好大夫,那麽你也一定能成為好大夫的,什麽藥方不藥方的,這種死物,哪裏比得上活生生的大夫?」


    三太太眼看何小大夫神色動搖,心裏有氣,立刻向蘇太夫人頻頻使眼色示意。


    蘇太夫人覺得蘇容意話也沒說錯,可是到底她不是個大夫,自然是不如把謝微的事交給專業的醫者來得妥當。


    蘇太夫人道:「意姐兒,到底你是個女兒家,不好出去拋頭露麵的,既然如今這位何小大夫請來了,讓他替你去給謝家大小姐治病好不好?你就多留在府裏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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