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我家這殺……我家這口子對民婦下手,民婦也很痛心,心道我們夫妻一場,情分極深,如何他就這般不顧念往日舊情。」


    陳大人咳嗽一聲,衙差們也在心中默默咳嗽,這幾句是可以不用講的。


    看你剛才恨不得提刀殺人的樣子,也知道你們夫妻「情分」肯定很深。


    「……民婦想到了幾日前,那死者蒯文浩是到過我們家中的,我當家的,是為了替展爺遮掩一件事才撒了謊,惹出這許多事端的啊,大人,請您明鑒啊!」


    陳大人立刻精神了,果然有內幕,這件事還真是一波三折啊,比說書還精彩。


    展權立刻黑了半張臉,心中暗罵崔老油是個渾球,這麽重要的事,竟然從來沒和自己提過,還有就是他好好地幹嘛給自己老婆喂藥!簡直不可理喻,這婦人愚蠢,又沒腦子,被人幾句話一挑唆假話也當真相給說出來了!


    崔老油滿臉驚惶,兩股戰戰,心中驚惶,更不止是展權所以為的,蘇容意隻覺得他連領子仿佛都已經汗濕了。


    看來她沒有猜錯,展權待他確實一片赤心,可這小人對展權也不盡實稟告啊。


    崔夫人繼續:「民婦為他們備飯後,覺得不放心,便在門外聽了幾句他們二人閑話……」


    「他們到底說了什麽?」陳大人有些著急。


    「民婦並沒有聽清楚,隱約聽見了什麽六合縣、替罪、殺人、盜匪什麽的,哦,還有展爺!」


    崔夫人信誓旦旦,雖然不知道根本這些是什麽,但是她直覺肯定是展權的陰私,所以展權才殺了蒯文浩。


    蘇容意嘴角微揚。


    這件事抖落出來,展權和崔老油就徹底無法翻身了。


    「六合縣,替罪,殺人……這是?」陳大人覺得這些詞有些耳熟。


    「大人,」蘇容意插嘴,「他們指的莫非是日前邱晴空被誤判在六合縣犯下命案的那樁案子?」


    陳大人眼睛一亮,「不錯,難怪本官覺得耳熟。」他目光轉到展權身上,「展權,這事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展權咬了咬後槽牙。


    真是低估這蘇家小姐了,還有那個蠢女人!


    展權閉了閉眼,定定神,「陳大人英明神武,那樁案子日前不是大人親自判定的嗎?和我根本沒有半點關係,或許隻是蒯文浩和我舅弟兩人酒桌上說起罷了,是弟妹多心了。」


    崔夫人上趕著替他們幫倒忙,怒道:「你胡說!蒯文浩分明就是用這事來威脅我當家的,隔天我就發現我們家裏少了一百兩銀子,我不過是起疑問了幾句,這殺千……我當家的就匆匆說要去見你商量,不許我管,接著我就中了毒昏昏沉沉不能理事,然後立刻發生了在邱晴空家的命案,你以為我蠢嗎!分明就是蒯文浩通過我當家的來威脅你,你最後氣不過就殺了他,還想讓我當家的抵命,呸!原來還當你是一等一的大善人,原來如此豬狗不如!」


    崔夫人眼看就要罵起來,陳大人立刻喝止她。


    「展權,你若不從實以告,看來六合縣那樁案子本官還得翻出來!你快說,你和蒯文浩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大人完全有七分信了崔夫人的話。


    蘇容意覺得有點好笑,這女人確實有趣,事情的真相一定是蒯文浩知道了當日六合縣命案其實是展權包庇崔老油,暗中找了人頂包,便以此為把柄威脅他們,最後惹來殺身之禍,到她嘴裏卻成了崔老油包庇姐夫,始終不肯說出真相。


    乍一聽卻還真有幾分在理。


    知道事實的展權有苦難言,臉色氣得發青,若他將六合縣命案原原本本地抖出來,崔老油肯定難逃罪責,可是不抖出來,他就好像要背下這鍋了,這回他才是進了真正的死局啊。


    「姐、姐夫……」崔老油顫抖著聲音,到了這地步,他知道這回他們二人是不可能都全身而退了,現在所有的矛頭已經全部指向了展權,反而他剛才謊話連篇的供詞,也可以說成是為了包庇姐夫,他完全可以脫身的啊!


    他看了旁邊的妻子一眼,竟然沒有憤怒,也沒有責怪,甚至內心還有一點感激這婦人的搞不清楚狀況,反而為了他辟了一條生路出來。


    「姐夫,你在金陵這麽多人脈,你、你……想必能夠全身而退的吧?」崔老油試探性地問道。


    展權隻覺得心中一片冰冷。


    他怎麽會陷入這種舉步維艱的境地?


    他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朝蘇容意看過去,對方卻和善地微笑著。


    少女漂亮的唇瓣微翕,不露聲音地吐出幾個字。


    展權看出來,她說的是「人命換人命。」


    這是當日他教她的。


    他閉了閉眼,真是報應嗎?


    不可能每次都讓他們逃過的,手上的人命債,總有要還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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