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也是實話,他本來還擔心到時候給她的聘禮會不夠體麵風光,現在總算是安了一半的心了。


    但是聽在富錦春的耳裏,此話跟調戲她沒什麽兩樣,頓時就紅了臉,跺了跺腳,又羞又急的說著,「說什麽呢!我哪有哪有要這些銀兩!」


    歐陽禕雖然不大懂她怎麽又惱了起來,但看著她豔色突生的芙頰,眼神還是頓時幽深了許多。


    富錦春被他這樣一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一想到兩人就等著成婚的日子,欲語還休的瞅了他一眼後便害羞的側過身去,隻敢用餘光偷偷的看著他。


    然後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彼此的情意似乎盡在不言中。


    歐陽姍好不容易把視線從那些東西裏挪了開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霎時,她心中也泛起了淡淡的豔羨。


    這樣的感慨不過一瞬,她便轉過頭去,不再繼續往兩人那裏看,總覺得自己即使隻是站在一邊看著他們,也像是打擾了他們一樣。


    她抬頭望天,看著那晴朗的藍天中幾朵潔白的雲,心中忍不住期盼的想。


    唉,她的良人在哪裏啊?


    工部尚書的婚禮不算盛大,宴客的規模也不是足以讓人談論的,但是進尚書府喝喜酒的人都明白,今日這新娘雖說是個大齡出宮的宮女,可在皇上和太後麵前想必是非常的受寵,不隻賞賜了嫁妝,還允許宮裏以前的幾個小姊妹和兩個嬤嬤出宮來送嫁。


    「聽說這是太後特地給今兒個的新娘子的恩典呢!」


    「可不隻如此,今兒個來的嬤嬤說都是太後的身邊人,在太後身邊可是說得上話的,還有聽說那些嬤嬤還讓尚書夫人以後多進宮裏去看看太後,這要有多受太後歡心才能有這般的待遇啊!」


    幾個早到來幫忙的夫人看著內院裏來來去去的宮女和太後欽點的嬤嬤指揮有度的操持著,忍不住咋舌低語,甚至都忍不住暗忖,就這派頭,除了嫁妝不同外,跟那公主出嫁也快差不多了。


    一早,富錦春就被宮裏派來的嬤嬤和幾個在宮裏的小姊妹給拉起來梳洗,然後被梳了一個飛雲髻,戴上了那副禦賜的寶石頭麵,最後又在頭上替上了一串紅色小花,行走之間隨著她的步伐擺動,看起來喜氣又活潑。


    梳好了頭發,嬤嬤用五色棉線替她開麵,接著在一句又一句的道喜中快速的上好妝容,穿上繡著金邊的紅色肚兜,又披上繡著富貴花開的嫁衣,最後端坐在榻上,等著迎娶的吉時到來。


    富錦春緊張的坐在榻上,聽著清風和清竹來回跑著,報告著外頭進行到哪個地方了。


    「進大門了,大少爺做第一首催妝詩。」


    「進二門了,大少爺又做了一首催妝詩!」


    當第二首催妝詩的消息報進來時,起先幫忙梳妝的嬤嬤從一邊的桌上拿起來一碗飯,給富錦春喂了一口。


    「上轎飯吃了。」


    嬤嬤喊了一聲,一邊的喜娘還有小宮女們拿鳳冠、蓋頭過來,等到新郎已經進了內室準備迎新娘時,她蓋上了蓋頭,由一個健壯的喜娘代替她的兄弟背了她出去。


    坐上轎子之後,鞭炮炸得劈哩啪啦響,她手上幾乎全是汗水,眼前是一片的大紅,她忍住想要掀開帕子的衝動,坐著轎子晃悠著一路從太後所賜的院落出了門,逛了京城大半圈才又進入工部尚書府。


    從早上到現在那流程多得讓富錦春都頭暈了起來,一下轎之後也沒辦法想什麽,隻能被喜娘攙扶著,跟著路走在她前頭的歐陽禕的腳步,一步一步又一步。


    拜堂時,她緊緊的攢著手中的彩綢,恭敬的做完每一個動作,卻在最後要進入洞房的時候,一道尖銳的女聲響起,打斷了所有的流程,也讓心裏緊張又喜悅的她一愣。


    「表哥——」那平素柔弱的聲音此刻卻極為刺耳,柳梳兒那身接近白色的粉色衣裳更令她在這一片喜慶的紅色中顯得刺目無比。


    柳梳兒是特地挑這個時間來的,之前她一聽歐陽禕被罷官免職就收了包袱離開,誰知道才過不到大半個月,朝中官員起起落落換過一批之後,歐陽禕卻一點事情都沒有,又回到工部尚書的位置。


    這讓她又氣又惱,恨得差點咬斷了牙,她雖又想著要怎麽再和歐陽禕攀上關係,可思來想去,就是想不到該怎麽求得歐陽家原諒她逃走的行為,更糟的是還傳來了歐陽禕即將成親的消息。


    她也顧不了什麽原諒,連忙上門找人,誰知道尚書府前前後後都圍得像個鐵桶一樣,不管她怎麽說就是不讓她進門。


    她想著,平時她進不了,成親這天總攔不了她吧!果然,就在這一天,她順利的混了進來,可看著歐陽禕一家子那欣喜的神情,那仿佛被螻蟻啃齧般難受的妒意讓她忍不住高喊了一聲,如願以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歐陽禕一聽那聲音下意識的回過頭去,一眼就看見有如弱柳扶風般的柳梳兒站在人群中,一臉哀淒的看著他。


    她打定主意要破壞這場婚禮,於是也不多說,隻雙目含淚,滿臉的傷心,狀似低喃卻字字清楚,「表哥你真要娶她?她可是一個宮女啊,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她不配她不配……」


    那不清不楚的話語,如果讓不明白前因後果的人聽了,必定會以為歐陽禕拋棄了她。


    果然不少人因為柳梳兒的話而用鄙夷的眼神看著歐陽禕,可這時候歐陽姍和歐陽爾卻站了出來,歐陽姍直接一個巴掌搧了過去,讓柳梳兒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


    歐陽姍冷哼了聲,回頭對歐陽禕說:「大哥,先帶嫂子進去吧,這個不要臉來破壞你們婚禮的女人就讓我們來解決就好。」


    在外頭被磨練一番的歐陽爾也充滿氣勢的站在一邊幫腔,「就是,大哥,這就讓我們來處理就好,你放心的進去吧。」


    歐陽禕笑了笑,朝他們兩個點了點頭,就牽著喜綢,帶著富錦春走向他們的新房。


    柳梳兒不敢相信這兩個以前說著要把富錦春趕出府中、與她合作的人,現在卻用這種態度對待她。


    「表弟表妹,你們又何必如此?我記得你們之前不是也覺得她配不上表哥?!」就算他們不諒解她,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接受那女人吧?


    「那是之前,現在我們隻認定她是我們大嫂,至於你……」歐陽姍鄙視的看著她,「不好意思,我們看不上貪生怕死的人!」


    柳梳兒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轉頭看向歐陽爾,「表弟你……」


    歐陽爾同樣用不屑的眼神看她,「表姊啊,下次咱們遇難時你如果跑慢一點,或許我會稱讚你一點……哎


    喲!這大喜的日子我胡說什麽呢!」呸了幾聲後,他朝她無奈的攤手,「不好意思,這壞事可不能隨便亂說的,別發生最好,所以表姊你是沒這機會了!」


    兩兄妹順便和大家解釋柳梳兒之前的所作所為,她頓時麵白如雪,最後在眾人的鄙夷和哄堂大笑下落荒而逃。


    這些話經過了賓客幾番傳話後,導致柳梳兒最後過了花齡也找不到好婚事,不得己又被賣了一次,這次是被一個關外行商給買走當小妾,之後又給賣了幾次,從此離了京城再也沒聽說過消息,隻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慢慢走往後頭新房的富錦春和歐陽禕聽著外頭的熱鬧也忍俊不住的笑了,雖然紅色帕子阻隔了兩人的視線,但兩個人卻像是順著喜綢輕輕牽起的雙手,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看來他們現在可比尊敬我這個大哥還尊敬你了。」歐陽禕笑著說。


    富錦春淺笑著,「不過是用真心換真心罷了。」她雖是把許多事情管得嚴厲些,但是他們也知道那是對他們好的。


    他稍稍俯下身,貼在她耳邊輕問:「那我呢?我可用真心換得了真心?」


    富錦春看了看四周的人和喜娘全都拿出了充耳不聞的本事,雙眼隻看前麵,像是一點都沒聽到他們兩個的話一般,心中雖然有點害羞,卻還是輕輕地回答。「你不是說了,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那我心自然與君同。」


    歐陽禕聽了她的回答,眸光像是燦亮的豔陽,暖得讓人無法直視,富錦春一說完就害羞的低垂著頭,不敢再抬頭說半句話。


    被裝飾得喜氣洋洋的新房就在前方,當兩個人穿過那月洞門走進新房所在的院落時,一陣輕風吹起,灑落片片花瓣。


    他們在一片紅豔飛舞中前進,兩人的手緊緊相牽,就像是承諾以後再也不放手,一起走向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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