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韜卻不管這些。


    二牛的腳趾甲邊緣竟然已經有了黑黑的一圈,若是不仔細看,尋常鄉下人皆會以為是汙垢罷了。


    「拿我的藥箱來。」


    他朝一邊伸手,已經有人很快遞了東西上來。


    他抬眼一看,果真是蘇容意。


    宋承韜立刻有一種中了圈套的感覺,可是眼下,管不了這麽多了。


    他抽出最長的金針,對二牛點點頭,「忍一忍。」


    二牛也開始心慌起來,頭頂卻多了一隻手。


    蘇容意摸了摸他剃了一大半頭發的腦袋,鄉下農戶因為怕長虱子,常常在冬春時節給孩子剃這樣的頭型。


    宋承韜將一根細長的金針插進二牛的大腳趾縫裏,二牛疼得想叫,腳下卻被緊緊鉗製住。


    「沒事的,二牛。」溫柔的嗓音又在耳邊響起,二牛咬了咬牙,悶聲哼了哼。


    他是男孩子,這點痛算什麽。


    宋承韜沉著眉抽出金針,針上卻有寸許都是黑的。


    敘夏和鑒秋兩人也看著,隻覺得不可思議。


    鑒秋對敘夏耳語,「敘夏姐姐,我隻聽聞過銀針能試毒,這、這難道也是……」


    腳趾甲裏的毒?多惡心啊!


    宋承韜卻捏著金針對她二人道:「拿一隻碟子來。」


    鑒秋應了一聲,立刻去找東西。


    蘇容意的臉色和他一般無二。


    她應該沒有猜錯,果真是那種東西。


    二牛膽戰心驚地把視線在自己的腳丫子和宋承韜的臉之間來回切換,等到宋承韜終於放手,他捧著自己的腳丫子忙急著愧疚。


    早知道出門前就多洗幾次腳了。


    鑒秋拿來了盛幹果的青花小瓷碟子,宋承韜從藥箱裏掏出一瓶藥倒在了手中的金針上,確切地說,是金針上的黑色部分。


    鑒秋還沒有走遠,隨即,令她這輩子夢裏都無法忘懷的可怕一幕出現了。


    金針上的黑色竟然一點點地往碟子中「流」下去了……


    鑒秋搗著嘴,怕自己叫出聲來。


    那東西,像是活的一樣。


    或者,根本就是活的!


    「蟲,蟲……」


    二牛也被嚇了一大跳,指著碟子踉蹌著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金針上一層黑色都流到了碟子中,那點點蠕動的黑色,仔細看下,確實都像是交頭接耳的蟲子!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看得人頭皮發麻。


    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蟲子……


    小的比繡花針的針眼還難以辨認。


    「是蠱。」


    蘇容意沉聲道。


    隻有她與宋承韜兩人麵色如常。


    宋承韜蹙眉,「世上竟有如此惡蠱。」


    旁邊的二牛早就已經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蠱,蠱……蠱?」


    鑒秋滿臉驚惶,有些不太懂這個。


    蘇容意道:「湘西邊境的苗人女子多擅用蠱,在漢人中卻無人涉獵,這種東西,非毒非病,除了施蠱之人,尋常醫者,就是診斷出來都極難,更別說醫治了。」


    「小姐,這東西,很可怕?」鑒秋又忍不住好奇。


    蘇容意點點頭,麵色沉重。


    鑒秋這才明白到,為什麽蘇容意會說二牛必死。


    宋承韜兀自從藥箱裏又掏出一瓶藥,倒在了碟子中,立刻碟子裏那些細小蠕動的黑蟲仿佛被火燒灼一般,發出「滋滋」的毛骨悚然的聲音,立刻就化成了真正的一灘黑水。


    鑒秋一陣惡心,要伸手去端碟子,卻被宋承韜喝止:「不可。」


    蘇容意示意鑒秋照看一下二牛,她知道這東西宋承韜自有處置,他不需要外人插手。


    宋承韜突然沉默下來,他似乎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蘇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容意點點頭。


    兩人到了次間。


    宋承韜倏然轉回頭來,用一種極複雜的眼光盯著蘇容意。


    「怎麽?」


    「蘇小姐,在此之前你給這牧童用了什麽藥?」


    竟然連如此惡毒的蟲蠱都能遏製。


    世上不會有這種靈藥的……


    除非……


    蘇容意笑笑,「明人不說暗話,宋大夫何必繞圈子。我早說過,我是認得薛姣的,你似乎從來不曾相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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