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蘭修以為他會乖乖放棄時,他竟轉問冰麗,“冰麗姑娘,你想去嗎?”


    冰麗還盯著蘭皓猛瞧,他一問她便答道:“我想去。”


    蘭修不敢相信她竟一口答應了。她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他的愛妾嗎?


    “冰麗,你不能去。”溫潤徐緩的嗓音裏,藏著極細微的不悅。


    “為什麽?冰麗姑娘想去就讓她去嘛!八哥,你也一塊去吧!”在蘭皓的印象中,蘭修從來都是好脾氣的。但,是他的錯覺嗎?假總覺得八哥臉上笑著,心裏卻不大高興。


    “我方才說了,山上會下春雨,要是淋到雨可是會著涼。”蘭修和緩婉拒了。


    “早點回來不就得了,現在山上櫻花盛開,不去看看多可惜……”他好說歹說都沒用,最後沮喪的歎道:“好吧,那我跟冰麗姑娘兩個人去好了。”


    聞言,蘭修盛怒的睜大眸子,但隻有一刹那,當他再開口時,已是一臉和顏悅色。“不,我也去。”


    他們一行人駕著馬車往山區前進,後頭跟著十多個騎著馬的侍衛護送,在午時,蘭修挑了塊平坦的地麵,指示丫鬟鋪上幹淨的布,把從市集裏買來的燒鴨、燒蕊偩啤⑴H庀詒等食物拿出來擺放。


    櫻花開了滿山遍野,有純潔的白、清豔的紅,所謂數大便是美,加上山上空氣好,又有微風輕輕吹送,蘭修、冰麗和蘭皓在櫻花樹下吃食、喝酒,愜意極了。


    蘭皓吃飽喝足後玩興大起,“八哥,我們來比劍。”


    “皓弟,你明知道我隻會防身的功夫,哪有辦法跟你比劍。”蘭修盤腿坐在布上,語帶無奈的拒絕。


    蘭皓再看看跟來的一幹侍衛,但人人都低著頭,沒人敢毛遂自薦,因為要是在比劃中傷了浚王爺可就麻煩了。


    當然,他更沒法跟冰麗或丫鬟們比劍。


    “算了,我自己玩,看好了!”


    蘭皓自小就習武強身,每一招、每一式被他使出來就像在跳舞般,非常優雅漂亮,丫鬟們都興奮叫著,投以祟拜的眼光。


    冰麗也不例外,她一直盯著他那與弟弟相似的五官看,但這個熱情開朗、武功又好的年輕男子終究不是她弟弟。


    她是怎麽了?


    竟被蘭修買的一根糖葫蘆感動,還被一張酷似弟弟的臉給迷惑,忘了她真正該做的事--她得逃走!


    心念一定,冰麗全神貫注的觀察起四周,看到蘭皓後方的櫻花樹係了馬匹,計劃騎上馬逃逸。穀爺訓練她為他做事,可是連騎術一並教了。


    蘭修卻以為冰麗還在盯著蘭皓看,心底惱火著,而天候不穩定,雲層比剛上山時厚了,陽光也弱了,是會下雨的征兆,這不禁讓他心情更加鬱悶。


    瓊一被他派去做事沒跟來,要是知道他選在這時候上山,肯定會認為他腦子壞了。


    都是這女人的關係,他隻要一想到她和蘭皓兩個人一塊兒到山上,他的心就狠狠一攪,失去了判斷能力……


    他隻能瞪她表示不滿。


    察覺到他的目光,冰麗側頭一看,被蘭修瞪得心底發毛,生怕自己騎馬逃走的意圖會被他發現,隻好回頭更專心盯著蘭皓練劍。


    她這行徑更讓蘭修氣結,直想把她的臉轉向他。此時一滴雨水打在他額上,他臉色一僵,又很快地恢複淡然,朝蘭皓喊道:“皓弟,該回去了,要下雨了。”


    蘭皓似乎舞劍舞上癮了,什麽都沒聽到,蘭修便喚了小廝去提醒他,這下他可聽清楚了,嘴裏叨念著,“天氣還好好的,我們才上山沒多久……”


    但他仍安分收了劍,丫鬟們也開始收拾杯盤,一部分侍衛則去探查附近路況,確定回程時安全無虞。


    冰麗見大夥兒都在忙碌,正是脫逃的機會,不禁緊緊握著拳。情急之下,她顧不得難為情的喊出,“我想小解!”


    此話一出,蘭修用著深沉的眼神凝望著她,她真討厭他這樣看著自己,好似要逼得她的謊言無所遁形。


    “冰麗小姐,我陪你去吧。”珠兒貼心道。


    有丫鬟陪著,這兒又是山上,她能跑去哪?蘭修便沒多說什麽,讓她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殊不知,冰麗以小解為名步入隱密的樹叢裏,繞了一圈,來到係有馬匹的櫻花樹下。


    她看到蘭修在另一端,心裏竟升起無法名狀的不舍,和他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可恨的、劍拔弩張的、隱晦曖昧的一幕幕情景飛快閃過她腦際。


    再見了……


    她心一橫,摒棄了這些回憶,趁著看馬的小廝不注意時解下韁繩,俐落地跨上馬,待坐妥後,拉起韁繩,輕踢馬腹,馬兒便開始奔跑。


    “冰麗小姐,你騎馬做什麽,你要上哪兒……”


    看到她騎馬疾奔,珠兒和小廝都嚷出了聲,蘭修也在看到冰麗從他眼前駕著馬奔馳而過時,臉色倏地沉下,什麽斯文儒雅全不複存。


    他太小看她了,她還是想逃,還成功騙了他,從他麵前逃走!


    “原來冰麗姑娘會騎馬,騎術還真好!”蘭皓欽佩至極的讚賞道。


    “追!”蘭修沒心情理會這個狀況外的人,命所有侍衛備馬追人,他也挑了匹腳程快的馬追去。


    雖然她已奔出一段距離,但聽見一陣馬蹄聲急追在後,“駕!”她策馬疾奔。


    但蘭修的馬和騎術顯然更勝一籌,隻見他領先所有的侍衛,追在她後方。


    “冰麗,快停下來!”他在後頭喊道。她對路況不熟,又失了內力,難保不會遇到危險。


    冰麗看蘭修一下子就追上了,還要她停下,心中更慌。她是對這兒的路況不熟才無法全速前進,但她一定得甩開他回去見穀爺。


    蘭修不知她是沒聽見還是不理會,隻見她騎得更快。這時候,又一滴雨水落在他頭上,他暗自咒罵了聲,隻覺得自己真是瘋了才會在這兒幹這種蠢事。


    他明明可以不讓她出門,不用管她整日關在府裏會不會鬱悶,這樣就不會給她機會脫逃了……而此刻,他居然……居然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冰麗!停下來!”他怒喊。


    她依然不停,看到歧路,沒看清楚指示便選了一條衝進去。


    蘭修看在眼裏,不禁頻冒冷汗。她怎麽走了左方的路,樹幹上的牌子分明寫左方山道崩塌不通,她騎錯路了!他忙不迭地追去,想在發生危險前攔下她。


    見他窮追不舍,冰麗驅策馬兒跑得更快,但前方的路變得崎嶇狹小,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騎錯路。


    “嘶--”馬兒狂鳴了聲,她發現它似乎踩中什麽利物,開始不受控製,抬起前腿胡亂踏步。


    怎麽辦?怎麽會這樣?


    冰麗怕摔下馬,死抱著馬兒不敢動,這時候蘭修從後頭追上,撞見這一幕,心髒險些跳出。


    真該死!這個大膽妄為的女人果然出事了!


    他沉著臉騎到她身邊,對著她伸出手說:“不要怕,手給我!”


    冰麗驚恐遲疑的看著他,此刻她的心情很複雜,明明想逃開他,卻又必須被他搭救。


    “手快給我!”蘭修大聲命令道,朝她伸長了手。


    從沒見過他如此惱怒的一麵,她一時嚇愣了,幾乎是無意識的將手搭上他朝她伸長的手。


    蘭修用力一拉,將她環抱到他馬背上,但他騎的馬兒受到另一匹發狂馬兒的影響,竟跟著歇斯底裏的要將他們甩下,他隻能竭力的抱緊她,摔到地麵滾了一圈又一圈,滾向前方陡峭的山坡,摔下山穀,他隻來得及將她的頭緊緊按入懷裏護著。


    砰!巨大的碰撞聲一響,蘭修重重摔落,動也不動。


    在他懷裏的冰麗也遲遲未有動作,簡直都快嚇死了,她沒想到在蘭修拉過她之後,她會跟著他一起摔下馬。


    但除了背部有些許摩擦的疼痛外,她沒受什麽傷。


    要不是有蘭修的保護,她恐怕摔死了吧!冰麗發顫的想著。


    他為什麽要那麽賣命的救她呢?


    “你還要壓在我身上多久?”


    身下傳來痛苦的呻吟聲,冰麗這才想起自己還壓在他身上,她連忙爬下,顧不得躺在地上的男人是她前一刻想逃離的對象,扶著他緩慢坐起身。


    “蘭修,你有受傷嗎?”她緊張的問。


    他背部有如火燒般刺疼著,知道自己背後肯定受傷流血,四肢也痛得要命,幸好他習武,有內力護著,受得了這撞擊,才會隻有皮肉傷,不過……蘭修在被她這麽一問後,怒氣一觸即發。


    “你在搞什麽鬼!對路況不熟還敢騎馬逃走,你知不知道你騎錯路有多危險!要是我沒追上你,你早就被那匹瘋馬摔下來了!”


    他痛罵著,忘不了在追她時,那心髒劇烈的跳動,全身繃緊的緊張惶恐,他蘭修還沒為一個女人如此拚命過。


    不管是虛偽的還是調侃笑容,冰麗向來習慣他微笑說話,但此刻他竟板著臉狠狠罵了她一頓,教她怔忡了,愧疚的低下頭不敢回嘴。


    蘭修看她難得那麽乖,語氣和緩了些,“要逃也不是這種方式,要是真出了意外怎麽辦?”


    “對不住,還讓你來救我……”冰麗咬了咬唇,然後抬起臉,眼神透著堅定地道:“可是我不會放棄逃走的。”


    他凝睇著她,她以為他又耍開罵了,結果卻隻是平靜地說:“我知道。”


    冰麗深感意外的眨了下水眸。


    “我會看緊你的,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他知道她的脾氣,她是個意誌力強韌的人,不會因為環境的險惡就輕易放棄她的執念。在某一方麵他是欽佩她的,卻也因此氣急敗壞,是她把他害得如此狼狽的。


    蘭修環顧四周環境,他們在一處山穀,山坡雖陡峭,平時的話,他肯定能出得去,但現在他受傷了,恐怕很難帶著冰麗施展輕功上去,而且…一下雨了。


    被落下的雨珠打濕了臉,他伸手抹了抹,從懷裏取出火摺子,就近拾了些樹枝草葉趁雨勢還沒變大前點燃,一道白煙冉冉升起,直竄天際。


    “現在,我們隻能等援兵了。”他從容道,選了岩壁微凹的地方坐下,以避開等援兵?他不是會輕功嗎?


    冰麗覺得奇怪,這才注意到他的褲子,心慌的撕下一片裙擺,幫他綁著止血。


    “因為你救了我,所以我……”她抬頭想解釋她的舉動,卻撞見蘭修含笑的黑眸。


    “冰麗,看不出來你對我還挺關心的。”


    心口一悸,她臉上泛起異樣的熱潮。


    她該不會是臉紅了吧?


    她急忙遮住臉的舉止,更讓蘭修注意她臉上的瑰紅,怪的是,他自己也覺得有股熱氣從頸子下往上衝。這熱潮來得極不尋常,他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個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心情風花雪月的男人。


    他望了望四周,這才發現山穀開滿了一種紫色的小花。


    “是情花。”


    “什麽?”冰麗捂著臉問。


    “這附近開滿了情花,情花是種專門做春藥的花,它會散發一種特殊的香氣,吸太多會讓人產生幻覺。”他慢條斯理地把他在書上讀過的說完。


    冰麗聞言,像是受到很大的驚嚇,立即遠離他數尺。


    蘭修哂笑,“我不會對你怎樣的,倒是你,別撲過來。”


    她橫了他一眼,在對麵一塊石頭坐下,不再說話。


    忽然間,雨勢變大,天際還打了一記響雷。


    她不得不移到他那邊,一起躲在岩壁凹處,才不會淋到雨,但蘭修的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冰麗,陪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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