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妃或許自己也不太注意,偶爾胸口會出現的朱紅色小點。


    此物之毒,難以言喻,當年楊妃懷孕帶著這塊玉,蠱蛇之毒便入腹中胎兒身中,從此以後,母子二人,都與這條蛇分割不開。


    如此邪毒之術,世間早已無蹤影,渭王有信心,誰都不會知道,更別提,他把整個湘南虺家,都從世間抹去了。


    渭王看著沉睡著的楊妃,輕輕歎了口氣。


    這也是最後一麵了。


    他是來見她最後一麵的,也算全了自己和她當年的情意。


    他不希望自己的這段過去,還有人記得,曾經年少輕狂的故事,也應該永遠消失。


    因為從明天開始,他就要成為這個王朝新的皇帝了。


    他嘴角微微勾起笑容。


    兒女情長,他確實有,但是他這樣的人,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便有壯士斷腕般的決心,把這沒用的東西從胸中完全剜掉。


    蘇容意察覺到渭王的眼神驟變,冷嗖嗖地射向自己。


    「很聰明的女孩子,但是,你一樣要死。」


    知道這些事,她更不能活。


    蘇容意後槽牙咬緊,「王爺,你可以殺了我,你也可以殺了楊妃娘娘,反正她現在這般情況,也活不多久了,但是我還是要問您一句,這輩子,您做過會後悔的事嗎?」


    渭王的眼睛幽深深的,隻看得到一片陰晦。


    她就這麽執著於這個問題嗎?


    既然她要死了,他也不吝嗇於回答:「本王這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蘇容意勾起唇角,微微笑了:「也一樣不會後悔,殺了自己愛過的女人……」


    她的眼睛朝床上的楊妃看去。


    「……和她千辛萬苦生下的你的孩子嗎?」


    一室寂靜。


    隻有遠處宮外喊打喊殺的叛軍聲音遙遙傳來。


    渭王保養得宜的臉略微扭曲,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麽?」


    蘇容意毫不在意他狠厲的眼神,盯著他道:「你心心念念十幾年,千方百計要弄死的四皇子許清昀,是你的親生兒子!」


    「胡說八道!」渭王暴怒,直將楊妃床頭一隻描青花素胚的花瓶砸在地上。


    「王爺就沒有一天懷疑過嗎?」


    蘇容意笑他太自大。


    「不可能!」渭王神色狂亂,「自她進宮後,本王從來就沒有……」


    「十七年前,臘月十八,渭王殿下沒有進宮嗎?風雪大作,你留宿宮中,許嬤嬤親自替你溫的酒,不記得了嗎?」


    時間太久遠,渭王真的不能確定。


    他早年經常留宿宮中,因為彼時皇帝對他還尚且「手足情深。」


    而楊妃這裏,他通過買通太監宮女,也來過兩次,但也隻是略坐坐就走,到後來,皇帝疑心病漸重,他便再也不敢有半分冒險。


    渭王心中大駭,他盯著蘇容意,似在揣摩她話中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蘇容意其實對於這件事的猜測,其實沒有很大的把握,但是更沒有把握的人,是渭王。


    為了調查楊妃舊事,她查遍了宮中近二十年來渭王進宮的記錄,她也知道這樣做很可能等同於大海撈針,但是她是個心裏有疑竇,就會想方設法去證實的人。


    她也不能說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女,在西北時和三教九流都打過交道,花月春風裏孫彪的葷話都不知聽了多少。有些事,她還是知道的。


    查到十九年前臘月十八的記錄,她立刻就發現了些微的不同,渭王在臘月十九的早晨晚了一個時辰出宮。


    對於旁人或許沒什麽,但是對於渭王來說,這一個時辰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許清昀的出生雖然能和他當日進宮的記錄對應起來,但是到底他是誰的骨肉,蘇容意也無法證實,可是她有一點可以斷定,在楊妃入宮後,她和渭王兩人也不是清清白白的。


    這個時候,半點也不能表現出心虛來。


    蘇容意平靜地看著渭王,眼中絲毫不露怯。她隨時記著心中秉持的原則,和這些慣用心機伎倆的人鬥,不可有半分差池。


    比的就是誰膽子大,誰撐到最後。


    渭王果真眉頭一蹙,立刻喚來身邊一個親信,低聲在他耳邊吩咐了幾句。


    蘇容意猜測,這是喚人去臨華宮。


    蘇容意道:「王爺既然心中存疑,何不等娘娘醒來後親自問清楚,王爺固然有孩子,隻是總打算白發人送黑發人,不免太過罪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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