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挑眉。


    「嗯。」她收斂唇畔的笑意,明眸的光彩亦稍稍黯淡。「不知道你有沒跟他聯絡過?他如果知道你發生了這種事,一定會很擔心。」


    「他是誰?」


    「你連他也不記得了?」她眸光更暗了。「他叫莫傳森,以前你們在國外念書時還挺要好的。」


    錯了,嚴永玄不會跟任何人「要好」,當時他們隻是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魏如冬冷誚地想,同樣以冷誚的目光盯著眼前這位風姿清麗,又帶著幾分英氣颯爽的女子。


    他的沉默令她誤解了。「你果然忘了。能這樣幹脆地忘記一個人……好像也不是壞事。」


    他聽出她話裏隱藏的惆悵。她想忘了誰嗎?


    他半嘲諷地歪歪唇。「我聽夏雪說,你是個很優秀的立委,在國會很活躍,還結合十幾個跨黨派的青年菁英成立了『北極星連線』,以關懷弱勢、理性問政、強力監督為號召。」


    「身為民意代表,總得為人民做一點事。」對他的稱讚,殷海棠既無得意之情,也不故作蟄態地‘味謙遜,淡淡的回應,顯得落落大方。


    他深思地注視她。


    她是個美女,絕對是,而且美得很出奇,明明在汙穢的政壇打滾,身上卻有股剝離不了的冰封氣質,是高傲嗎?也不盡然,但的確教人不敢放肆親近。


    怪不得連他那個我行我素的朋友也拿她沒轍,雖然他總覺得那份從青少年時代便執著至今的迷戀很愚蠢。


    可喜的是,對這愚昧的迷戀,ck似乎終於可以放下了,這幾個月來還常反過來嘲弄他放不下。


    一念及此,魏如冬不覺澀澀苦笑。絕色美人當前,他的心神卻漫遊了千裏遠,不知所之。


    小雨果然喝醉了,醉得很誇張,賴在女用化妝室的沙發上不走,經過的路人都好奇地望她。


    妹妹不該是這般不知節製之人,她從小就期許自己做個淑女,在家裏或許會撒嬌吵鬧,但在外頭必定是規規矩矩,絕不落人話柄。


    這是夏雪第一次看妹妹喝得這麽醉,臉紅得像顆熟透的蘋果,身上酒氣衝天,一逕吃吃傻笑著,嘴裏叨念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小雨,你怎麽了?這是募款餐會啊,你怎麽會喝成這樣?」夏雪坐在妹妹身旁,關切地問。


    「啊,姊你來了!」夏雨看到她,又叫又笑,雙臂親昵地摟抱她。「我最親愛的姊姊,最聰明靈慧的姊姊!」


    「你怎麽了?」夏雪擔憂地蹙眉。「庭翰說你來餐會以前,就已經喝了不少,你該不會從昨天晚上喝到現在吧?」


    「對啊!就是這樣,姐姐,你怎麽會知道?你真是太聰明了!」夏雨笑著用力拍姊姊的肩。


    夏雪秀眉攬得更緊。「發生什麽事了?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不用來參加這個餐會啊!在家好好休息不就好了?」


    「姊,我讓你丟臉了是不是?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一夏雨笑容可掬地道歉,想想,怱地搖搖頭。「不對,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故意跟著庭翰哥來的,他不要我跟,我就偏要跟,偏要纏著他不放……」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跟庭翰在一起?」


    「沒有,我沒跟他在一起,他不理我,我在門外等他好久,他就是不理我……姊姊,我真的就這麽討人厭嗎?他老說我年紀太小,可是我已經不小了,我二十一歲了,是大人了,我長大了……」


    說著,夏雨忽然嗚咽地哭了。


    望著妹妹淚漣漣的容顏,夏雪驀地懂了。可憐的丫頭,深陷在情網裏不可自拔,這件事她其實早知道了,隻是她想不到妹妹用情如此之深。


    果然,不是個孩子了啊……


    「乖,聽話。」她展袖為妹妹拭淚。「你瞧瞧你哭成這樣多難看,別在這兒哭了,姊姊帶你去房間休息好嗎?」


    「我不要!我要庭翰哥!我要他來看我,他人在哪兒?他不理我了對不對?」


    「噓,他在外麵等著,這裏是女用化妝室,他不方便進來,我們去房間裏好好談,好嗎?我會讓庭翰陪著你。」


    「真的嗎?」


    「真的,你聽話,站起來讓姊姊扶你……」


    經過一番勸慰,夏雪總算將妹妹哄得不哭,她讓江庭翰向飯店櫃台訂了間房間,將妹妹安置在房裏。


    夏雨早醉得不省人事,一躺上床,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夏雪要江庭翰陪著妹妹,自己則趕回募款餐會現場。


    沒想到江庭翰卻執拗地跟著她,在她走進電梯後,匆匆奔過來,以雙手撐開電梯門。


    她嚇一跳,懊惱地斥責他。「你幹麽跟過來啊?小雨需要你。」


    「我有話跟你說,小雪。」他神情急切。「這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


    「有什麽事以後再說。」她大概猜得到他想說什麽,而她並不想聽。「我要下樓了,他……我老公還在等我。」


    聽她提起丈夫,江庭翰麵色一變,身子一旋,閃進電梯裏,趁電梯下樓時,用力按下暫停鍵。


    「你做什麽?」她抗議。


    「我要你今天跟我說清楚!」他轉身麵對她,雙手擒握她纖肩。「小雪,你對我究竟是怎麽想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裝傻。


    「你懂的,你明明就懂!」他咬牙。「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別說了!」她阻止他。


    「不,我要說,我今天一定要說清楚!」江庭翰鐵了心,英俊的眉宇糾結。「小雪,你還要欺騙自己到什麽時候?」


    她咬唇,怒視他。


    「你跟嚴永玄……你們根本一點都不幸福!他是個自私的混蛋,隻顧蒐集他的古董名畫,一點都不關心你!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堅持跟那種男人在一起?」


    「你不懂……」


    「我是不懂!」他嘶吼,字字句句都像落雷,重重地劈落她心房。「看看他對你做了什麽?跟你結婚當天就出門去找別的女人,在外頭養情婦,一點都不尊重你,你懷孕的時候,他有對你說過一句好話嗎?有稍微關心你照顧你嗎?沒有!他一樣自私冷漠,看著你在那邊痛苦地孕吐,還冷嘲熱諷——」


    「別說了!」


    「我要說!我不懂你還對他期待什麽?他都擺明了跟你結婚隻是想要你的dna,你隻是他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說得難聽點,你跟代理孕母又有什麽分別?小雪,從小你就是個有骨氣的女孩,你不準誰來看輕你,在造船這個傳統認為是屬於男人的世界裏,你力爭一席之地,你這麽傲氣、這麽倔強,為什麽麵對嚴永玄時,你整個人就變了?他到底是對你下了什麽魔咒?你愛上他哪一點?」


    「江庭翰,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別說了……」


    「你以為他失去記憶,你們就能重新開始嗎?你把他帶回台灣做什麽?讓他回到你身邊做什麽?你不要再作夢了!就算他失去記憶,嚴永玄永遠是嚴永玄,就是那麽自私冷血。那天晚上的事你忘了嗎?他失蹤那晚,你跟他吵架,然後我們一起出海——」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擊碎了江庭翰激憤的語言,他愣住,怔望夏雪。


    而她瞪著他,目光銳利如刀,正如他所言,她是個傲氣的女孩,挺直背脊,抿著唇,不讓他看出芳心的動搖。


    「不要再說了,我說過別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你沒資格對我說這些。」她冷淡地警告他。


    他受傷了,為何她對他就能這般冷傲自持,對嚴永玄卻偏偏不能?


    「我當然有資格!你明知道我愛你——」


    「住口!」她厲聲截斷他。「以後不準你再說這樣的話,尤其在小雨麵前。」


    她說不準?她不準?


    江庭翰傷更重了。「是因為小雨對嗎?因為你知道自己的妹妹喜歡我,所以才總是躲著我,對我若即若離,對嗎?否則你早該接受我了……」他拚命尋覓理由,為兩人停滯不前的關係找一個藉口。


    但她堅定地以一盆冷水澆滅他的癡心。「我沒有對你若即若離,庭翰,你一向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在公司的得力助手。」


    「隻是好朋友?」他惘然,疼痛地笑。「你結婚後,三番兩次拉著我喝酒買醉,對我吐露心事,隻是把我當成朋友?」


    她聽出他話裏的傷痛,雖是處於憤慨的情緒,也不免感到歉疚。「對不起,庭翰,如果我的態度給了你不切實際的幻想,我真的很抱歉。我隻是……很需要一個人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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