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畢竟每一個丈夫,大概被人說自己的妻子,是個死了幾百年的巫女的轉世,都會覺得心中膈應的啊。


    「蘇容意……」他歎了口氣,又再一次連名帶姓地叫她,話音溫柔卻帶著無奈:「我在你眼裏,就是僅此而已嗎?」


    他握住了她的手,蘇容意抬頭就看進他深深的眼眸,波瀾不驚,印出其中自己深刻的輪廓。


    她感覺到由他指尖傳來的源源不斷的暖意,好像立刻,她一顆懸著的心就落地了。


    「你已經嫁給我了,你是我的妻子,無論什麽事,你都可以不用獨自去麵對,我會永遠和你一起分擔,你隻要任性地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了,你對我唯一要做的,就是心甘情願地打開心扉,接受我做你最親密的人就好了啊。」


    他對她的要求,就隻是這樣而已。


    聽言霄說了這番話,蘇容意隻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她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可是此刻,卻真的覺得無比安心。


    「好。」她說著。


    言霄起身去抱她,她聽見頭頂他的聲音又響起,「好啦,我和你說這個,可不是要引得你這樣,你可別哭呀,這裏是道家清淨地,你要是被我感動地哭出來,我可控製不了我接下來會做的事啊……」


    這人……


    蘇容意的情緒突然就被他這一句話打住了,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卻迎住了他順勢落下的一個輕吻。


    他很快離開她的嘴唇,輕聲說:「我永遠不會覺得你是怪物,更不會覺得你可怕,我隻知道我很喜歡你,喜歡地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把你綁在身邊,直到這輩子過完才算。」


    這是屬於他的,像賭咒一樣的情話。


    「謝謝……」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了他的袖子,把他的袖口都捏皺了。


    言霄無奈,「這種時候,你說‘我也是’才對吧,怎麽能是‘謝謝’?」


    她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不習慣說這樣的話。」


    「那就慢慢學呀,我來教你。」


    他嘻嘻笑著,又親了親她的頭頂。


    蘇容意歎了一口氣,也抱住了他勁瘦的腰肢:「在說常永明這事之前,我有些話,早就想對你坦白了。」


    到了今天,她已經不想再瞞下去了。


    「你說吧,我聽著。」他道。


    蘇容意低了低頭,不知道該從什麽時候說起。


    「在我身上發生過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懷疑的,不,或者說你已經確定了,可是我還是親口告訴你一次。對,我死過一次,我不是蘇容意,我是薛姣,是那個早就死了的薛姣……」


    言霄的手微微又把她抱緊了些。


    蘇容意歎了口氣:


    「我當時不知道是謝邈殺我,我隻記得自己死在冷冰冰的江水裏,醒來的時候就成了蘇家三小姐,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我的祖母,過世的甄老太君,可是她的態度讓我疑惑,後來漸漸的,我發現鎮國公府和我的死因脫不開關係,便多番費心調查,過程中遇到了你。再後來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這麽努力地保護薛棲,這麽拚命地要讓自己屍身得到安息,我想報仇,想殺了謝邈,可是做了這麽多事以後,我才發現原來我的死遠遠沒有那麽簡單……」


    言霄皺了皺眉。


    「有最重要的一點,或許你也懷疑過,或許沒有。我的血能夠治你的病,這一點就足夠站住腳了,因為我不是薛家的女兒,而是鎮國公府謝家的女兒,謝微,是我的親姐姐……」


    言霄臉上的神色難辨,他立即想到的是,她在剛得知一切的時候,該有多麽痛苦啊。


    她繼續說著:「薛姣的母親並不是先代鎮國公的嫡親妹妹,所以薛姣,和薛棲,都不會有這樣的能力,但是我有,甚至比謝微更強。隻是因為我不是男兒,他們當年就做了這麽一場偷天換日的戲,把我和謝邈兩個人,交換了身份,將我們從此推上了兩條不同的絕路……」


    「所以謝邈千方百計地要殺我,既為了謝微,也為了他自己,更為了鎮國公府,而我的死,則是祖母甄老太君和他們妥協的結果……」


    她閉上眼睛,感覺眼淚從眼角滾落。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和人說起的身世。


    也是第一次在人前流淚。


    但是這是她的夫君,她不再想要頂著堅強的外衣,卻一個人獨自狼狽地舔傷口。


    她願意相信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過去都告訴他。


    因為他是那個值得她相信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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