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琦每天都心情很好,她將兩人交往的消息跟父母報告,家人都沒什麽意見,沒支持也不反對,看來是夏嘉拿了征信報告給父母看過,說了一些任冬柏的好話,才讓父母決定暫時靜觀其變。


    當然,疼愛她的父母還是語重心長的叫她眼睛得放亮點,夏新龍就說--


    「就算交往了,還是不能代表你已經了解這個人了,琦琦,爸希望你下次可以帶他回家給我們看看,讓爸媽幫你把關。」


    而夏琦也答應會找時間介紹任冬柏跟家人認識。


    她愛情得意,事業也得意,任冬柏設計的阿茲特克風三樓賣場已經進入裝潢階段,不少客人從她口中得知改裝後將有vip室,並且新引進了阿茲特克風係列首飾,都非常興奮,說到時一定要來逛逛。


    另一頭,任冬柏也一樣。


    他心情也是每天都是大晴天,明明最近寒流來襲,又下起雨,濕濕冷冷的教人受不了,他還是笑容一天比一天多,阿昆都常笑他轉性了,性格的任大設計師,變得太有親和力。


    每天下班後,他會去找夏琦,幫她送個晚餐,一起窩在「向隅」吃飯。


    最近,連他都開始接觸店內販賣的首飾係列,偶爾夏琦忙不過來時,他會幫忙招呼客人。


    他們的生活,一有空就膩在一起,休假時一起去看電影,有時也會去爬爬山、一起嚐美食。


    夏琦很愛看美食節目,主持人介紹某地小吃,她看得口水直流,等到有空就會叫任冬柏帶她去。


    有些小吃不在台北市,可能在台東,那他們就順便泡個溫泉;或許在南拉,那他們就順便上山去清境農場看羊咩咩。


    過年期間,夏琦跟家人出國玩了七天,任冬柏跟三個妹妹在老家圍爐,明明是每年都做的事,今年卻覺得不習慣,好像少了個人。


    原來,愛情會讓思念無孔不入,愛情的辛酸會透過思念,在對方不在身邊的時候層層襲來……


    夏琦在夏威夷想念台北的任冬柏,任冬柏則渴望夏琦到他家來一起圍爐。


    越洋電話很貴,夏琦還是忍不住打過去。


    任冬柏陪著三個妹妹看熱鬧的新年節目,但他卻無法感染快樂氣氛,感覺心空空的。


    然後,他接到她的電話,明明才兩天不見,卻覺得隔了好久好久。


    「任冬柏,台灣很冷吧?」她的聲音很近,卻也遠。


    「很冷。」他離開沙發,到房間裏,吐露思念心聲。「夏琦……我覺得,是因為你不在,所以台灣變更冷了。」


    夏琦在電話那頭,被他的話感動著。


    她的任先生,高大性格,沒談過戀愛,但總是說出好多好多肉麻體己的話,她確確實實感覺自己被珍視著……


    她抓緊電話,傻乎乎的也說:「任冬柏,我這邊也好冷喔!」


    任冬柏愣了一下,大笑說:「不要跟我說是因為我不在你旁邊,所以連夏威夷都變冷了!」


    被猜中心事的夏琦臉紅了,幸好他沒看到,不然又要糗她了。


    「我很想你……」她語氣輕緩且溫柔。


    他躺在大床上,側看著旁邊窗戶,外麵下著細雨,天氣陰冷且潮濕,可電話那頭夏琦的話,像夏威夷的溫暖陽光,透過話筒,蔓延到他身上。


    他輕歎口氣,感覺全身輕飄飄且暖洋洋。「我也想你。」


    他們又閑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掛斷電話。


    掛上電話後,任冬柏在大床上翻了個身,臉頰貼著床,閉著眼睛,心裏仍想念剛才她甜美的嗓音。


    跟夏琦戀愛後,他的生活變了好多,原本專注於工作的他,現在時時都想到她,好像想念她這件事,才是他的工作一樣。


    他有時會分心,在街上看到適合她的東西,都會想到她,有回他在女裝店櫥窗看見一條水藍色的及膝裙,進入店裏後才想到不清楚她的尺寸,結果花了好久時間跟店員形容她的模樣,請店員給意見。


    以前的他,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但因為她,這些曾被他視為有點丟臉的經驗,都變得自然,甚至,買到那條裙子的喜悅,也蓋過了一個男人進入女裝店問東問西的不自在。


    房門被敲了幾下,外麵的筱蘭偷偷開了個門縫,看見他沒在講電話後,便走了進來。


    任冬柏起身,問:「怎麽了?」


    筱蘭坐到床上,笑了笑。「跟大嫂講完電話啦?」


    「別再亂叫她大嫂,這會給她壓力。」雖然這樣說,但任冬柏其實不反對她們這樣稱呼夏琦,並且,在她們這樣叫時,他還會從心裏泛出一陣甜蜜……


    筱蘭沒多說什麽,收起笑容,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交給任冬柏。


    「這是今天我在信箱裏拿到的,沒讓妹妹她們知道,怕她們心情受影響。」


    看著那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她認得,知道是當初被父親撞死的林姓騎士父母寫的信,沒讓兩個妹妹知道是怕她們又想起父母的事情。


    他接過信,皺了下眉。


    林家兩老向來不會主動聯係他,這幾年來,都是任冬柏主動去探視。


    「他們……寫了些什麽?」筱蘭神情有點不安。


    任冬柏拆開信,裏麵是一張簡單的白底紅線直式信紙,上頭寫了幾行字一一


    冬柏:


    我們將搬去香港依親,住在小兒子那兒。


    生活上,無須掛念;經濟上,亦無虞。


    這些年,你做得夠多了,今後,希望我們的離開,令你自由。


    台灣,是少有機會再回來了,這麽多年來,終於決定放下,不再守著老房子,不再時時念著去掃墓。


    與你的緣分,到現在,辛苦你了,望你幸福。


    林伯父、林伯母


    他看完,眼眶熱起。


    見到他的反應,筱蘭將信搶了去,看過後,她熱淚盈眶地說:「哥!你終於自由了!現在我們已經大得可以照顧自己,而林家人也不需要你常去照看,負擔減輕,你是真正自由了!」


    自由?


    是,他自由了。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響應筱蘭的話,隻知道腦子一片空白,筱蘭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房間,剩下始終感覺如在夢中的他枯坐床上。


    半小時過去,感覺眼眶酸澀,背脊有些酸了,他躺下,呆望天花板,過去的記憶如洪水般襲來,將他吞沒……


    父母出事的那晚,他痛哭了一場,接著便堅強地收拾心情,一度天真到想半工半讀撫養三個妹妹,但這怎麽可能?最後隻能看著一家四口被拆散,各分東西。


    寄人籬下的他隻能努力找時間聯係三個妹妹,維持親情,不讓年幼的她們對原生家庭失去印象。


    他一個人苦撐著,想維持以前那個屬於他的家,如今,他成功了,他們四兄妹相處融洽自然。


    還記得第一次去見林家父母時,他剛滿十八歲,穿著高中製服的他,站在林家門前遲疑了好久好久,才大膽按下電鈴。


    「哪位?」對講機裏傳來的,是一道上了年紀的女嗓。


    「我姓任……我、我是那個……」他不知道如何介紹自己。


    「任?」林母嗓音轉冷。「如果你跟那個害死我兒子的凶手有關係的話,請你離開。」


    他隻能坦白身分。「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林母記得這孩子,身材高大英挺,眉宇充滿正氣,眼色單純無害,這樣一個少年,一夕間失去父母,帶著三個妹妹,如果他不是害死她兒子凶手的家人,她會心疼這孩子。


    「我們沒什麽好說的。」


    「伯母,我隻是……」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說:「我隻是想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


    他才十八歲,想法單純,沒想過自己這樣一廂情願的舉動可能對林家人招來刺激,他隻是單純想替死去的林先生看看他的父母。


    林母沒說話,她在對講機前淚潸潸。


    許久後,任冬柏才又說:「林伯母,我叫任冬柏,冬天的冬,柏樹的柏,希望您可以記得我的名字,我以後會常來的,我想關心你們,想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


    後來的一年裏,他每隔幾個禮拜就來一次,有時按電鈴沒人理,有時林父接,有時林母接,他們口氣都冷淡,但他從沒退卻,仍然不屈不撓。


    第二年的夏天,林家人才開了門,讓任冬柏進來,他們帶他看兒子的生活痕跡、生前的房間……任冬柏才從他們口中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小兒子,隻身在國外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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