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們彼此都需要冷靜思忖一下,媽,好好回去過您安逸舒適的生活,我想,爸在天之靈會感到欣慰的。」崇綸感性地丟下這句話,再看石夫人一眼,即離開了房間。


    滿腔的苦水在喉間帶酸帶澀地翻滾著,石夫人掩住了麵,心寒周身的孤苦無依,老來淒涼。


    「哲浩,去叫夏蓮和明南將包包背好,準備上路了!」祖兒叮嚀哲浩,一邊綁著鞋帶。


    「平老師,左老師真的不跟我們一起去了嗎?」孩童的失望聲聽來有些教人不忍。


    她蹲在這張粉嫩嫩的小圓臉前麵。「現在有一位石大哥更了不起。他懂得可比左老師多了,你們跟他認識久了之後,會覺得他比左老師有趣多了。」


    「那左老師為什麽不去,夏蓮很喜歡他的,連明南也不想讓左老師回營區去。」這些小孩的心全都被慕塘給抓得緊緊的。


    祖兒微嗔,嘴抿成鴨扁型。「你都不聽平老師的話了?左老師年輕,山裏麵太多的東西他不一定全懂,可是石大哥住這一帶住久了,他可以發掘出更多好玩的地方,比如說:這邊還有一條岔路通『天使瀑布』,聽說是天上的天使們在這倒水、沐浴的地方,要不是他告訴我,相信你們還不能大開眼界呢!」


    「那能不能叫左老師也一起去,當初他說好要陪我們的,怎又突然爽約,平老師,是不是……你趕他走的。」哲浩字字謹慎,深怕有個差池,說錯話頂撞了老師。


    祖兒好煩,怎到了要出發,這個小鬼剛好在鬧別扭,她正想竭力再作最後的勸服時,外麵傳來哇哇的小女孩哭聲。


    「你騙人,說好要去又不去了,大騙子,不要再解釋我不想聽。」是夏蓮在慕塘麵前鬧情緒,這事真是苦了慕塘,他該怎麽跟這三個喜愛他的小孩說明。


    「夏蓮,左老師可不喜歡不乖的小孩,我知道你最體貼人了,真的是我懂得沒石大哥來得多,有他幫助,我可以回營地多替彭老師分擔一些營務。別這樣,哭花的臉可是比櫻桃小九子裏麵的美環還醜喔!」他用掌心拭了她的頰麵,一抬眼,目光正好迎上祖兒:「一切都準備好了嗎?小朋友都等你上路了。」


    「其實……我們是可以做朋友的。」祖兒心又軟了,慕塘少了那份意氣風發,看了倒教人亂心疼一把的。


    「別淨說些無意義的話,怪隻能怪我媽太晚生我了,其實當初小涯就曾提醒過我,誰叫我……老認為自己是愛情戰場的常勝軍,也許我能吸引的,不該是你這種年齡層的女孩子。」他戚戚然,說起話來難能可貴的穩重。


    「相信我的事小涯也透露過了,我沒必要再重複,希望你能了解我並不是那麽討厭你,說穿了,主觀的念頭告訴我不可以碰太年輕又太漂亮的男生。」祖兒也隨著他的話接腔。


    「我漂亮?」他捏捏自己的臉皮。「別逗了,我可不是娘娘腔,應該說是帥、酷、正點。」


    他知道自己已明確地認清祖兒選擇伴侶的條件,難道年輕也是一種錯誤?好看的人通常都是曲高和寡、乏人問津。


    他蹲下來,看著夏蓮,點了她一下小鼻頭。「記住,得聽平老師的話,回來我再教你打中國結和草蚱蜢。」


    夏蓮彷佛也知道慕塘此時的心境,若要再爭吵下去,無疑是徒增他的困擾。


    「我先去打個電話給小涯,告訴她你要先回去了。」祖兒第一次對慕塘展現和煦的笑容。


    「不用了,牧場的電話壞了,通信設備也全故障,這次回去我還要叫人來修理,否則石二爺的生意全不要做了。」他也回以燦亮的笑,如同祖兒說的,當朋友不算有壓力吧!


    在所有的工作分配完後,慕塘也掮起他的背包,指著木欄外一道斜靠欄杆的人影說:「快去吧!別讓人家等久了。」


    「那……我們走了!」祖兒此時也尷尬得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將三個孩子喚到跟前。「跟左老師說再見。」


    「左老師,再見。」


    「再見。」


    慕塘的眼眶早蓄滿了淚水,他還是一樣露出健康又耍酷的笑對著那三位他心中的小寶貝。也許大人們的感情生活讓他們莫名其妙,但,一旦相愛的成分回歸到零,是很難處在一條平行線上的,至少,祖兒是這麽認為。


    悶熱的午後,蟬鳴聲如鑿牆般教人耳膜受盡挑戰,密密麻麻的葉綠枝褐枎疏交錯,構成一張綠油油的翠網,罩得網中人個個汗流浹背。


    「右轉三公裏處有一蕈菇人工養殖區,是台灣第二大外銷出口的集散地,左轉七公裏左右有一天然養蜂場,是目前全東南亞地區產量僅次於馬來西亞,至於再過去一點……」崇綸就他所知,言無不盡地一一對祖兒詳加介紹。


    「你讓我喘口氣可不可以?一邊走山路一邊說話,你都不會累啊?」祖兒沒看過腳力如此強健的男人,腿長腳又大,走一步可以抵上她的兩步。


    崇綸突地停了步伐。「你實在比小朋友還不如,看,他們一個走得比一個還遠了。」他指著前頭蹦蹦跳跳的三個小鬼頭。


    「我是女孩子耶!又在城市待慣了,你這是在培訓奧運選手嗎?沒瞧這一路全是上坡,很辛苦耶。」祖兒從沒見過這麽不體恤女孩子的沙豬,虧他已達而立之年,也不會牽著她的手走,好表現男人的風度。


    「要爬這種坡路你就要有心理準備,看你外表健康又有運動員的骨架,想不到體力竟是這麽差,露營區審核指導員的標準這麽鬆嗎?」他不免又擺起他那張門神般的嚴峻臉孔,不帶一絲憐憫。


    難怪他母親都拿他沒轍,說起話來頭頭是道。


    「喂!你以前都用這種態度對待你老婆的嗎?」


    崇綸已放慢腳步,好讓祖兒跟上。


    見他一張臉陰沉得像被人倒會似的,祖兒不免又將話題一炒。「她能受得了你這陰陽怪氣的個性?」


    又不是公眾人物,瞧他像被逮著小辮子似的吭也不吭一聲,這很大不了嗎?


    「說嘛說嘛,你上回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反正一路上也無聊,當作是大哥哥跟小妹妹說故事,這樣分散注意力,腳就可能不會那麽酸了。」祖兒清麗的臉龐上乍現高中小女生的光彩,天真又帶點稚氣。


    謬論!


    腳酸跟他的過往會扯上什麽關聯?他實在是懶得跟她提起曼弦,一是她是外人,二是他很怕再思及沉痛的過往,說好了要振作,不能太消沉的。


    「你為什麽非要知道我的過去?」兩色分明的眼珠子,睜得過大還有點嚇到祖兒。


    「像你這樣上了年紀的人,感情故事一定比別人來得豐富,像我,乏善可陳,老碰到一些小男生,談起戀愛來是膚淺得可以了。」她隨手拔下一朵小薊草,無意識地玩弄著。


    崇綸搖了搖頭。「你自己也是黃毛丫頭一個,有資格說人家小嗎?現在的男孩早熟得很,iq、eq應付你都綽綽有餘了。」


    「聽你的口氣好像認為我也是屬於花瓶型的?」祖兒有些動肝火,這男人越來越無趣,損得她一無是處。


    「瓶是有啦!」他朝她全身打量一下,又回到她臉上。「至於花呢?也隻能說是普通。」


    「你認為我不夠吸引人?」一向很有自信的祖兒,第一次被男人說成「普通」!


    「外貌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嗎?難怪你吸引男人的水準一直提升不上來。」這一點,就足以將她和曼弦拉開一段距離。


    「你這人怎麽這樣,老說些人家不中意聽的話,擺什麽架子?」這塊鐵板又硬又厚,祖兒兩片紅鮮的嘴唇嘟得快頂到鼻頭。


    「你真的是馬屁文化的信徒嗎?」崇綸又開始加快了腳步。「對不起!你若想聽漂亮、奉承的話那就找錯人了。」


    祖兒也追了上來,「那你……你不是對我有好感,何必自告奮勇陪我來。」這一點,他該很難解釋吧!要不是他一副高高在上,老擺一張大智慧的臉孔,她也沒必要把話說這麽明。


    他回眸瞄她一眼。「沒看到當時的狀況嗎?我是想躲我母親才驟下這決定,雖說有那麽一點是怕你入山區後會危險才起憐憫心,但,坦白說這並不是主因。」


    祖兒覺得自己像張白紙被活生生撕成兩半,她存什麽感恩的心呀?眼前這男人竟將她視為絕緣體說出這樣的話,不給她留下一絲一毫幻想的空間,平祖兒,你也太低估這男人的智慧了,這種理性的「植物性」動物,很難立竿見影將他一眼看穿的。


    她笑了笑,告訴自己一定要結束這種高中女生程度才有的思春舉動。「喔!那真多謝你們家庭的不睦,還有左慕塘適時配合,才能讓你有機會出來透透氣,我說的對吧?」


    這女人也太情緒化了,淨說些這麽酸不溜丟的話,她真會對他有好感?不會吧難道她還看不出他已經失去再談場戀愛的衝動了嗎?


    「喂!先生,你在發什麽愣,現在要往哪個方向?」不知不覺已來到一條岔路,祖兒和三個小孩子皆等著他回答。


    被這麽一拍,他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怎會陷入和她譜出粉紅樂章的情愫中,他必須冷靜,她不能取代曼弦的。


    回過神後,他朝左邊看去。「現在大家都累了吧?那邊不遠處有一座『小熊潭』,裏麵的潭水又冰又清澈,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你們還可以玩玩水、消消暑氣。」


    「好耶!」三個小孩早已被烤得像麥色煎餅般難受了,一聽到有水喝又有得玩,怎會不開心。


    全體一致通過後,毫不考慮便往前走去,當所有人正憧憬那一處桃花源地,天空莫名地竟飄來了一團烏雲……


    在一群人正往「小熊潭」前進時,另一邊少了牽累的慕塘,已加快腳步回到了營地。


    小涯見他獨自一人回來,臉色不是驚懼的,而是有火燒眉毛地惶惶不安感。


    「祖兒呢?還有哲浩、夏蓮、明南呢?怎麽隻有你一個人回來,你也知道有台風要來的消息嗎?」一大串的疑問句搞得慕塘分不清東南西北,但唯有最後一句他是再清楚也不過了。


    「你說有台風要來?」他整個血管立即沸騰了起來。


    小涯互搓著手。「氣象局今天下午才發布海上、陸上台風警報,我一直要打電話到石家牧場,告訴你們這次野地宿營將被迫取消,怎知電話一直打不通,連傳真機也不得使用了。」


    慕塘這才想到臨別前他發現電話不通的事,該死,這下麻煩了。


    「現在他們人呢?」小涯的不安情緒筆直地上漲。


    「跟石二爺他侄子去找新宿地,那一區他比我熟,所以就由他陪,那我隻好先回來幫你忙了。」慕塘簡潔地對小涯說了一遍。


    石二爺他侄子?


    「他是不是叫石崇綸?」小涯瞪大了眼,一層灰白的槁木之色侵襲她的神經百骸。


    「是呀!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你認識他?」慕塘從沒看過小涯的臉色這麽差過。


    小涯陷入一片慌亂。「他的太太就是在台風夜過世的,所以一旦有台風來臨,他就會出現人格分裂,要是沒有帶藥在身邊,我怕……他會一時失去理智對祖兒做出危險的舉止。」


    「你對他怎會這麽了解?」奇了,小涯怎麽對石家人也這麽熟悉。


    「因為他死去的太太蕭曼弦是我介紹認識的,唉!別說那麽多了,當務之急,必須先把他們找回來才行。」她昂首朝天邊一看,晚霞的橘燦已被台風外環的氣流完全吞噬,風也開始在樹林間摩挲著枝葉,沙沙的枝葉聲,聽來格外叫人驚悚。


    「我看我親自去找他們!」慕塘的行動永遠比子彈還快,但立刻被小涯橫臂擋住。


    「你想找死嗎?這次的台風屬於強烈台風,我怕你才走到一半,自己就被台風刮跑了。」她自然不會讓慕塘衝動行事。「哦!對了,他們可有帶無線電?」


    「我記得應該有。」慕塘幫祖兒檢查過背包,依稀有這印象。


    「那好,立刻跟我到收發室去聯絡看看,也許來得及叫他們快循著原路回牧場避一避。」刻不容緩的,小涯立刻奔回營區總部。


    老天保佑,希望這二大三小能平安無事度過這場厄劫。


    小熊潭畔


    天公似乎留給祖兒他們五人多一點溫存,這兒的風吹得還不是很大,雲腳雖然已長了毛,可是對於沉浸在潭水內嬉戲的四個人來說,絲毫沒有體會出風雨前寧靜的可怖。


    崇綸沒有下水,高挑的身材半蹲在一塊大石上,他的眼睛始終沒有脫離祖兒和三個小淘氣的那塊小方格內。


    兩年了!


    他很久沒有仔細地觀察過一個活生生女人的嬌態,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完全貼切極了,看祖兒和小朋友們潑水靈秀的驛動活躍,娉婷嫋娜的春肌雪膚,在自然天泉的洗滌下,比三國時代的洛神還來得叫人癡迷,皏白的襯衫順著她曼妙的身段貼順而下,像是無法掩遮的在誘惑亞當咬下的禁果,崇綸承認自己並非柳下惠,麵對這樣一具鬼斧神工的同體焉能不心猿意馬。


    「喂!你也下來玩,這水又清又甜。」祖兒招手喊著崇綸。「這一站我一定要帶小朋友再來一次。」


    「喂!別玩得太過火,小心感冒了。」不知怎的,他開始擔心玩過頭的祖兒會忘形而得到風寒。


    「不會的,我身體好得很。」祖兒回應了他的關切,隨即將頭潛到水裏,和小朋友玩起捉迷藏。


    「你們想不想讓石大哥也下水來玩?」一道頑皮使壞的念頭在祖兒腦中滋生,她對三人耳語著,想讓崇綸別老待在潭邊,多乏味呀!


    「那就這麽說定了。」四人互相以大拇指蓋了章後,祖兒又潛入水中,這回,她並沒有將重點擺在三個小鬼身上,而是上演一出「溺水記」。


    「不好了,平老師腳抽筋了。」出聲的是最會耍鬼點子的明南,他這一叫,馬上抓住崇綸凝住的目光。


    他發現祖兒果然載浮載沈,兩手像垂死前的掙紮般不規律的擺動,這女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是早叫她別玩得太凶嗎?


    連衣褲鞋襪都來不及脫,整具碩...大的身影便呈優美的弧線跳進潭中,泳技精湛的他,在水中身體仍像陸上一般矯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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