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湖山接口道:“別想什麽應該不應該,我們一路過來,哪一件事是應該的?”“燈光好像更弱了些。”淳於揚仰頭。萬一控製室裏那些老掉牙的發電機突然崩掉一個螺絲,或者陳舊的輸電線路不堪重負,那麽這裏即將重歸黑暗,化作一個巨大的墳塋。如果死在這裏,說句不客氣的話,也許往後數十年,甚至數百年才有人知道。“快走吧!”唐緲催促,“越快越好!”站在升降梯出口處時,他們曾遠遠看見小路兩旁豎立著一些石柱,現在走進了才知道是棺材,跟姥姥那一口同樣款式,大小、材質也一致的石頭棺材。司徒湖山突然停下,道:“這裏不能走!”“為什麽?”唐緲問。司徒湖山說:“這裏布的陣法連我都能看出來,上去了必定鬼打牆,原地轉圈一直繞到人累死為止。”唐緲眯起眼睛觀察,他看不出來陣法,但聽司徒湖山這麽一說,也覺得這條路特別詭異。他想起姥姥幻象所指導的方法,附耳與司徒湖山說話。“逢彎右拐?”司徒湖山重複。唐緲點頭。司徒湖山往山上看了一眼,小聲說:“對了,有門。”唐緲無意中摸了摸口袋,叫道:“哎喲!”“怎麽了?”司徒湖山問。唐緲說:“我把唐竹儀的頭發弄丟了!”司徒湖山問:“是不是剛才和蜘蛛打架時弄丟了?回去找已經來不及了,就丟那台階上吧,反正都是唐家的地盤。”“不行,我……”唐緲正要轉身,偏在這時離離和周納德又吵起來了,互相指責對方謀財害命。也虧得他們還有心情吵,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地下洞穴中,沒有食物,沒有出路,沒有足夠的照明工具,命在旦夕,還奢望謀什麽財?淳於揚回頭命令:“別吵。”沒想到周納德居然一改常態,居然從衣兜裏掏出一把手|槍,指著離離的腦袋!多虧那槍是幾十年前的古董,缺少保養,槍栓比較重,周納德連拉三次才拉開,讓離離能夠趁機往邊上躲。離離的躲閃是本能反應,驚叫也是本能反應,原以為周納德會追殺她,沒想到後者忽然調轉槍口方向,扣下扳機!隻聽“砰”的一聲巨響,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打進了司徒湖山的背後——飛來橫禍,老頭兒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這一下的變故實在來得太快, 所有人都嚇傻了, 耳朵裏隻聽得到槍聲在洞中四壁反複回蕩,等他們反應過來,頓時人喊馬嘶, 場麵亂作一團。如此近距離的射擊, 幾乎把司徒湖山的右側身體都打爛了,一股股血箭從傷口噴出,他向前就栽倒。淳於揚距離他有十幾米的距離, 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唐緲倉皇地衝上去, 捂住他肉模糊的傷口。唐畫歇斯底裏地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離離則跳腳大喊:“我就跟你們說嘛!周納德有問題!他剛才低頭撿東西有問題!!!”周納德抬手又是一槍,這一槍歪得厲害,子彈飛向遠處,在山體上打出一個火星。他也沒工夫調整手|槍的準星, 一臉‘隨它去吧’的神氣。“周納德!!”唐緲咆哮。周納德聞聲舉起槍, 槍裏還剩一發子彈。那是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 是最著名和最經典的款式,戰爭時期許多軍官人手一把, 離離早先帶到唐家來嚇人的也是這種槍,可惜被淳於揚拆成零件泡水去了。周納德開槍打了人,臉上卻沒有表情起伏,隻微微眯著眼睛, 眼睛裏流露出的不是震驚和懊惱,而是解恨。他蓄謀已久,早就想殺人了!司徒湖山顯然不行了,血從他的身下彌漫,將灰白色的石灰岩地麵染得猩紅,大威力□□,槍如其名。周納德不再去看司徒湖山,而是很惋惜地對淳於揚說:“剛才那一槍我原本想打你來著,可惜打飛了,因為這把槍的準星有問題。”淳於揚看出來了,而且他還看出周納德第一槍的目標就是司徒湖山,而不是屢次三番惹是生非的離離。“不過沒關係,我還有餘力補救。各位,婦人之仁不可取啊,咱們這幾個人當中,我看也隻有黎離離女士殺伐決斷,為人幹脆些。”周納德屈膝半蹲,手臂伸直,雙手托槍將其舉高,對準淳於揚。這是很標準的射擊姿勢之一,看來他也受過訓練,並且比離離所受的更為專業。“你來唐家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古畫吧?”淳於揚決定拖延他一刻。周納德搖頭:“沒有古畫,這種家族怎麽會有閑心去收集古畫?”“那是為了什麽?黃金?”周納德笑道:“淳於揚,你我算是同門師叔侄,你覺得像咱們這樣淳於烈老先生教導出來的弟子會在乎什麽黃金嗎?我要是真喜歡錢,為什麽不去找一隻汝窯洗子,或者元代青花,到哪兒賣都能值一噸黃金。再說一噸黃金多重啊,我一個雇傭間諜,輕車簡從還來不及,怎麽還能帶黃金?”“那你想要什麽?”周納德說:“實不相瞞,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感謝你們的協助。”“什麽目的?”唐緲帶著極大的恨意問。周納德說笑道:“走訪群眾唄!”唐緲又問:“除了淳於老爺子的徒弟,你還有什麽身份?”周納德用槍口指著死亡在即的司徒湖山:“老司從一開始就說了嘛,我是間諜啊。隻不過我不單單是美國間諜,而是多國間諜,我的服務對象比較繁雜,發號施令的多,當然給錢的也多。”提到司徒湖山,他又把槍口指了過去:“對了,老司三番五次提醒說我是間諜,你們怎麽都不信呢?老司可不是普通人啊,他特務出身,年輕時人稱‘老七’,跟著唐竹儀四處殺人鋤奸,死在他手裏的漢奸和日本人不在少數。你們居然不相信他的直覺和判斷,真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是吧淳於揚?你這麽聰明的人居然也不信,所以注定得敗我一招。喜歡子彈嗎?也喂你吃一粒?”淳於揚埋頭無語,用盡全力壓著司徒湖山的傷口,希望能夠止血。唐緲直視周納德那黑洞洞的槍口,威脅道:“周納德,你敢動淳於揚一根汗毛,我保證你活不過一分鍾!”周納德大笑:“小唐啊,你真是個好孩子,又善良又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