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揚指著“楊玉梁”這個名字問:“知道他是誰嗎?”唐緲搖頭。淳於揚又指著“張逆”兩個字:“這個人總知道了吧?”唐緲還是搖頭。“張獻忠。”淳於揚說,“你如果還問‘張獻忠是誰’,我回去之後必定把你吊在床頭一頓好打。”唐緲趕緊說:“啊啊啊我有那麽一點兒印象,他是不是那什麽什麽反抗明末封建腐朽政權的農民起義領袖?”淳於揚心想:啊,可惜……他繼續:“明末張獻忠在成都稱帝,國號大西,年號大順。你說他是農民領袖也對,隻是談不上是什麽反抗封建統治的英雄,此人暴虐殘忍,殺人如麻,作惡一方,在蜀地人心盡失,幾乎把四川人都殺了個精光,所以後來才有了‘湖廣填四川’的移民潮。”唐緲驚道:“呀,那真是吊人王八蛋!”淳於揚說:“不過呢,他到底殺了多少人,有沒有立‘七殺碑’,開‘特科’取仕那一年是不是真把來成都參加考試的各府縣生員約五千多人都殺了,是否真的屠盡四川導致千百不存一二,這些都該是曆史學家研究的事,我不過也是從史書上讀到他喜歡屠殺,史書偏偏又是清朝人編寫的,難免有醜化的成分,也不知真相到底怎樣。你先看這一句話吧。”他指著“所掠金玉珠寶及銀鞘數百千,半數沉底,半數歸我府”那一行小字,問:“懂這句話的意思嗎?”唐緲問:“意思是……張獻忠的寶貝歸我們家了?”淳於揚點了點頭:“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你們唐家守著張獻忠船隊裏的半數金銀,你家裏真的有黃金。”“……”唐緲說,“吹牛吧?”淳於揚指著“楊玉梁”這個名字說:“這個人是明將楊展,在曆史上有些名氣,史書記載正是他伏擊了張獻忠。兩相印證,吹牛的可能性不大。”他繼續:“隆武二年清兵應該已經打到四川附近,楊展的軍隊原本就是南明王朝抗清主力,打仗需要軍資,他有充分的理由去截留張獻忠的不義之財。看樣子唐家不但幫助他大敗了張獻忠,還替他暫時保管著這一筆錢。”唐緲問:“張獻忠哪來這麽多錢?搶的嗎?”淳於揚說:“斂財難道還有別的方法?這人轉戰的地方很多,包括四川、湖北、安徽、陝西等等,巨額的軍費開支從哪裏來?唯有搶掠。據說他開始搶藩王、官吏、富戶,後來隨著戰事吃緊,所到之處無論皇親貴胄或平頭百姓一律不放過,連婦女頭上的銀簪子、耳朵上的銀耳壞都強行拉下來,可謂貪得無厭了。”唐緲點頭:“所以這人就是臭不要臉,弄了個短命的小王朝作威作福,不但濫殺無辜,還搜刮搶奪人民群眾,把好幾個省都抄了家了,最後全用來為自己的野心服務,對不對?”淳於揚點頭:“對。李自成、太平天國等等均是一路貨色,什麽起義不起義、正義不正義的,就算剛開始是為了反抗,到後來說穿了也就是殺人、搶錢、圈地、享樂、擄掠婦女,可憐普羅百姓的血肉之軀,累累屍骨,都給他們做了墊腳石。你們唐家世代居住在四川,必定期盼物阜民豐,平安無事,所以參加阻擊禍害川中的張獻忠就順理成章了。”唐緲點了點頭,又問:“我家祖宗把替楊展留的那部分金銀財寶藏哪兒去了?”淳於揚指著後邊一頁:“你看這裏。”隻見也有一行小字,寫得極盡簡略:展死,埋寶於地。“楊展死了?”唐緲問。淳於揚回想說:“我記得楊展也是四川人,他死是因為赴了鴻門宴,死在自己人手裏。這不奇怪的,那時候南明永曆皇帝偏安一隅,朝政一團漿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這筆錢沒能還給楊展?”唐緲問。“嗯。南明小朝廷混亂不堪,內訌不斷,唐家既然無法相信楊展以外的任何人,又不可能去投靠清軍,隻能將這批張獻忠的財寶留下來了,一留便是三百年。”淳於揚說。“你再看這裏。”他將家譜翻到鹹豐年間,在這段時間內,唐家從蜀中舉家遷徙到了瞿塘峽口。為了節約時間,他直接將記錄內容解釋給唐緲聽:“這段話的意思是,四川流傳一首童謠,叫做:石牛對石鼓,金銀萬萬五,誰認識得破,買盡成都府,說的就是張獻忠沉船寶藏。那些船沉在岷江江口段,百多年來江口附近的村民偶爾會撿到被衝上江灘的銀錠、銅錢,應該就是來自於沉船。”唐緲點頭:“哦,這是沉了的那一半。”淳於揚再指著下方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再而後太平天國戰爭開啟,生靈塗炭,山河千裏在,煙火一家無,鹹豐皇帝命令成都將軍裕瑞在四川查訪,設法尋找或打撈張獻忠沉船寶藏,以充實軍費。”“唐家得到消息,摒棄異族之見,暗中送去了百金試探,沒想到裕瑞及其部屬視民間疾苦於無物,居然心生貪念,中飽私囊。一麵回複皇帝說打撈無果,一麵刑訊逼迫唐家信使,讓交出所有財寶,否則屠寨滅族。唐家便連夜遷移,攜寶至江岸深山中,建造宅院與庫房,從此與世隔絕。”他總結:“說得很清楚了,你們唐家真有價值連城的寶藏。張獻忠不論好壞,總是曆史上叱吒一時的人物;大西政權盡管短命,也控製過廣闊的西南地區,那些金銀不但有本身的價值,還有文物價值。”“……”唐緲瞠目結舌,隔了半天才問,“好事還是……壞事?”淳於揚苦笑:“好事也是壞事,幾百年前就是拿不出、花不得的燙手山芋,如今也一樣啊,石井可不就在上麵虎視眈眈地等著麽?“寶庫……如果有寶庫,會在哪兒?”淳於揚說:“你再看家譜,鹹豐年間唐家的人丁已經開始凋零,直係旁係加起來不過幾十個人。”“那又怎麽了?”淳於揚說:“你還記得離離曾經推測寶庫在江邊附近嗎?她的判斷應該是正確的。唐家眾人帶著巨額財寶遷徙,那麽這次搬家其一要保密,其二隻能走水路,其三他們從長江水路將金銀運到此地上岸後,因人力有限很難再往內陸運,隻能就地處理,所以沿著江岸找,一定會找到寶庫的入口。”他笑了一下:“這個消息如果讓離離知道了,以她的個性,必定會在江邊棧道來來回回走幾百遍,把懸崖上的每一棵樹根、草根都扒開來看的。”唐緲把家譜攤在桌上,繼續翻動。他突發奇想,從後麵往前看,結果第一個印入眼簾的名字就是“唐碧映”。咦?姥姥居然被寫在唐家家譜上!有些人家的家譜上隻寫男性,不寫女性;有些家譜裏為兒媳留一席之地,卻未必收錄女兒。但姥姥不是買來的丫鬟嗎?她成為唐姥姥是因為唐家絕後了,一個人都不剩了,她原本又不姓唐,說穿了就是個守宅的人,看大門的!非親非故,非妻非妾,她怎麽會進家譜呢?這本家譜是誰編的?什麽時候編的?唐緲立即翻到家譜首頁,隻見上麵一行小字寫得清清楚楚:——唐竹儀增補謄抄於民國三十五年秋哦,原來是唐大家主!淳於揚湊過來說:“民國三十五年就是1946年,那時候姥姥還很年輕。”家譜記載姥姥出生於民國十四年(1925年),是貴州人,其育蟲,善蠱,無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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