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田問,“淳於,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呀?”淳於揚無奈:“這有什麽可說?我祖父那麽喜歡和你聊天,好像也沒吐露過一個字。”他麵向唐緲:“你夢裏的那場遊|行,是發生在1940年3月的汪偽政府還都儀式,地點的確在南京,你看到的人群中扛著的大幅中年人畫像就是汪精衛,姥姥和家主就是在這場儀式之後刺殺了我的外祖父唐柏儀,也就是那個把弩張解藥獻給日本人的漢奸,沒有當著我媽媽的麵,你可以不用擔心這一點了。”“外、外祖父……你媽媽……”唐緲有點兒語無倫次。“我媽媽並不承認有這個父親,但是血緣便是血緣,不認也無濟於事。我與司徒先生雖然也隔了一輩,但我的血也不至於全無用處吧。”淳於揚掏出刀片,招呼說:“小田,來呀。”小田猶豫著不動。淳於揚等了片刻,說:“算了,我一手操作吧。”他要摘唐緲背上的包,唐緲閃了一下,抬頭瞪著他,眼睛裏滿是寒光。他裝作沒看見,說:“把包裏的生肉給我。”“我去。”唐緲說。“別開玩笑,你去是送死。”“你騙我?”唐緲說。淳於揚頓了兩秒:“沒有。”“先前騙我?”“……嗯。”“耍我好玩?”唐緲問。“……”“耍我好玩?”唐緲提高聲音。“不好玩。”淳於揚。“不好玩為什麽還耍?!”唐緲怒吼,“我問過你多少次了?我問你那塊金表,問你東郊梅花山,問你特務,問你夢裏那場遊|行,你哪一次跟我說了真話?!”“包給我,等我把事情處理好,你想怎麽發作都行。”唐緲三下五除二地摘下背包扔到他懷裏:“拿走!!!”邊上的小田和唐好都想打圓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得尷尬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淳於揚帶著背包, 捏著刀片鑽過隘口走了, 留下一個毫不猶豫的背影。唯一的照明在他頭上,其餘三人別無選擇地原地等待。沉默與黑暗擠壓在身邊,唐好和小田不甘寂寞地伸著頭往隘口那邊看, 突然唐緲身子一閃也躥了過去。“哎!”小田叫道。“你們兩個在這裏等!”唐緲悶聲說。“你回來, 你幫不上忙!”小田喊。唐緲突然轉回來,搶過唐好手中的塑料袋,將剩下司徒湖山的血全抹在自己臉上。那些血接觸空氣久了, 早就濃稠粘滯,有些還成了幹痂, 唐緲毫不在意,兜頭兜臉地擦著, 甚至還把塑料袋底朝天翻出來,用麵頰去蹭袋子底部那一點血痕。“現在行了吧?”他血糊糊地瞪著小田。小田反正也看不見,隻聽耳朵邊一陣塑料摩擦的稀裏嘩啦聲,於是說:“差……差不多了吧。”“我擔心他, 過去看看總行了吧?”“行吧……”小田說。“他騙我也就算了, 你也騙我。”唐緲埋怨。“呃……”小田摸摸鼻尖, “我這身份,也不太說得出口啊。我和你田姐夫下個月就領證了, 有些事情他還不知道呢。”唐緲啐道:“你們都是什麽毛病!”他鑽過隘口,盯著前方的光線,快走幾步追上了淳於揚。淳於揚十分詫異,看到他滿臉血紅後又嚇了一跳, 停步說:“你回去。”“不。”“別給我添亂,回去。”淳於揚擒住他的胳膊。“我看著還不行嗎?!”唐緲甩開。“回去吧,別犯小孩脾氣。”淳於揚軟了下來。“沒有脾氣。”唐緲說,“我是傻瓜,不敢有脾氣。”淳於揚知道他這是生了大氣了。“那你不要往前走了,”他囑咐,“那蟲子是六親不認的。”唐緲冷冷說:“我知道。”他臉上明顯處有一個血塊,淳於揚看著實在難受,伸手要替他摘去,被他扭開了。“趕緊去弄蟲子,我在這兒看著,萬一出事了我還來得及救!”淳於揚無奈一笑,繼續向前。唐緲垂頭立在原地,臉上陰晴不定,忽的脾氣上來,往石壁上捶了一拳。他不暴躁,從不自虐,這一拳打得他痛徹心扉,可是不打這一拳,胸腔裏的一股邪火卻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