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揚喜歡他這表情,忍不住湊前吻了上去。冬天唐緲的嘴唇冰涼,血色淡薄,但還是柔軟的,正是這樣才適合接吻。吻得深了,久了,那雙唇便會染上緋紅,像成熟在即的鮮果,汁液四溢。土豆掉進了火盆,唐緲“嗯”了一聲要去撈,被淳於揚按住繼續。他明明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在這種事情上卻小火熬煎,沒完沒了,無盡無休。唐緲手中的另一隻土豆也掉進了火盆,這可不得了,好不容易弄來點兒零嘴,一下子全軍覆沒,都滾了灰堆。他無奈,又不能朝著淳於揚的臉打下去,隻好將手指伸進他的衣服,靠近他的腰眼,按上去。淳於揚一個激靈鬆開了嘴,笑罵:“臭東西!”唐緲順勢將熱水袋遞給他:“知道冰了吧?給爺換點兒熱水去,爺坐在那裏看書一動不動的,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快凝固了。”淳於揚意猶未盡,在他的耳垂輕咬一口:“別爺來爺去的,我這人有毛病,特別喜歡聽人自稱爺,一聽到就激動得控製不住自己,恨不得把爺嚼碎了,就著佐料細細吃了。”“快滾!”唐緲罵。淳於揚又說:“還有我從來沒讓你早上五點鍾起床吧?”唐緲十分不滿,說廢話,我起得來嗎?天天晚上窮折騰,折騰得老子都快腰肌勞損了,你他媽折騰一個考生你要點臉不?離離說的不錯,你他媽就應該是嚴打對象,抓進去橫豎判幾年,也讓老子歇會兒!淳於揚說:“我也特別喜歡聽人自稱老子,一聽到就激動得不能控製自……”唐緲起身就跑,說不陪你耍流氓,我看我祖宗去!他的祖宗是烏龜,不是唐畫的那隻小金錢龜,是蘇州老宅裏養的一隻陸龜,個兒巨大,外殼金黃,夾雜黑色斑紋,行動遲緩而堅毅,目前正在冬眠中。唐緲篤定地表示自己就是龜孫,因為那隻好吃懶做、好逸惡勞,堪稱坐吃等死的烏龜殼下,皮肉下方,埋著一隻血包,血包裏還有一隻小包,裏麵封印著六隻半死不活、一動不動的弩張蟲。血是淳於揚的血,蠱血,特別穩妥。包是從石井屍體上搜出來的軍品,美國產,似乎是某種生物製品,也穩妥。隻要烏龜祖宗不死,弩張蟲就出不來,而陸龜據說是壽命最長的龜之一。神龜雖壽,猶有竟時。騰蛇乘霧,終為土灰。死亡終會來臨,但隻要將祖宗保護好,至少能維持二三十年平安。就算祖宗死了,也有應對的方法,比如重新抓一隻烏龜來鎮壓,或者幹脆去醫院換血。如果六隻弩張蟲陽壽用盡自我超生……這種情況可能性不大,至少在淳於揚和唐杳活著的時候可能性不大。那蟲子實在太頑強了,或許它們不是蟲子,而是精怪,吞雲吸霧,修煉而成。至於唐杳的子孫,那就不好說了,唐家為了一件事耗盡了生命,但願終能獲得一二分的報答,報答者或許是神跡,或許是未來醫學。唐緲有時候覺得唐家這個家族就像弩張一樣,強悍而專注,銳利而危險,雖然也會氣息奄奄,但每一根神經末梢都掙紮著說要繼續,無論如何疼痛,殘肢斷臂或頭破血流,也要繼續。唐緲探視完了沉沉入睡的祖宗,繼續回房看書。他有一個單獨的房間,有一張柔軟的床,盡管基本輪不到睡,至於淳於揚承諾的紅木大床則還在攢木頭階段——紅木有許多種,奈何檔次低的淳於揚看不上,檔次高的又太難遇見。唐緲覺得等到木頭攢全了,也差不多可以開始給他打棺材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好!他看書時坐著帶羊毛墊的皮椅,腳下有一隻湯婆子,手裏抱著暖水袋,腰間還圍著一條毛毯,縱然如此,涼氣還是一絲絲地沿著腿爬上來。放在半年前,高考落榜的那一刻,他死都不會想到自己還會自虐地再去考一次。然而不考又不行,腦袋後麵有淳於揚摁著。淳於揚掀開棉門簾進來,將手表放在書桌上,指著說:“每隔一小時站起來活動一次,注意保護視力和脊柱。”唐緲剜了他一眼,心想我還用你提醒,我這飽經摧殘的屁股能坐滿一個小時?我得他媽得不停換姿勢才他媽的好受!“我能躺著看書嗎?”他問。“不能。”淳於揚說,“你躺著三分鍾就睡著了,一睡就是一下午,你還想不想上大學了?”唐緲憋屈地摸摸鼻子,又望向那塊表。還是那塊鑽石璀璨的金表,瑞士貨,限量版,不知道價值幾何,淳於揚也絕不會去出售它。這塊表的來曆沒那麽不光彩,唐柏儀在背叛祖國、出賣家族之前就已經步入當時社會的中上層,以他的薪水足夠負擔得起這麽一塊金表和一棟有傭人的豪宅,這塊表也的確購買於戰前。然而它還是帶著隱秘的恥辱,所以隻配躺在複讀生唐緲的書桌上,滴滴答答地精準計算著他需要起身活動的時間,唐緲對此還不以為意,因為他依然弄不清瑞士手表到底比國產手表好在哪裏。順便說這塊表貴的有道理,在唐家山洞裏經過那樣的折騰,還泡過幾小時的水,依然完好無損。“晚上吃什麽?”唐緲問淳於揚。淳於揚說:“剛吃過午飯,你就想晚飯?”唐緲歎氣:“我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日常生活就是複習、吃飯、複習、吃飯,鑒於我實在很不喜歡複習,所以隻能巴巴地等吃飯了。”他又問:“我能養隻貓嗎?”“你要貓做什麽?”淳於揚問。唐緲說貓能暖烘烘地趴在的大腿上啊,今年太濕寒了,難熬啊!“然後你就可以不看書,專門玩貓了是吧?”淳於揚一眼就看出他在打什麽主意。唐緲火了,扔開書本說:“嘖!你說對了,我不看了,我要出去浪!”“也行。”淳於揚說,“那你順便去一趟郵局,離離給我寄了個包裹,我還沒去拿呢。”誰?黎離離?她給你寄包裹??唐緲來了興趣,拿著淳於揚的證件一路小跑到郵局,沒多久就把包裹取了來。那是一隻木箱,四麵都用長釘子封著,撬開來發現裏麵塞滿了舊報紙;把報紙全拿開,居然還有個小箱子;小箱子裏是一團棉絮,棉絮中間裹著一隻紫砂茶壺。淳於揚看到就笑了:“哈哈,這不是她偷的時大彬的壺麽,居然還回來了,這姑娘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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