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下一地跪著不敢起身的禦醫,快步衝入內房裏,他來到床邊,看著躺在床上臉色泛紫的人兒,心抽痛著,恐懼也越來越深,就怕她真的會離他而去。


    「雪瑩,你這個傻丫頭……」他跪在床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忍不住哽咽,悔恨著自己為什麽沒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滿心不舍她為什麽要傻到聽信狄虹珞的話,以服毒表示自己的清白,就算她不這麽做,他也會想辦法證明她是無辜的呀!


    他緊緊抓著她的手,抓得越緊,心卻越慌,因為他感覺得到,她已經慢慢遠離他了,而他卻隻能坐在這兒焦急無措,他痛恨這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他好害怕失去她,他好恨自己此刻的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的性命隨著時間慢慢流逝,而他卻連阻止的辦法都沒有。


    「雪瑩,答應我,你一定要撐下去……」他隻能在床邊不斷地對她低喃,希望她能聽到,希望她會因為舍不得離開他,為他努力撐下去。


    如果她真的死了,他會痛不欲生呀!他的心早已給了她,要是她活不了,他的心也會跟著死去,就算活著也隻是行屍走肉。


    他不相信不能解她身上的毒,既然禦醫沒辦法,那就派人到民間去尋找,隻要有任何一丁點機會,都不能放過,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存在,他就絕不會放棄!


    如果這一切真的是狄虹珞和尹秀設下的局,他會派人找出證據,證明她們才是凶手,要她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宗雪瑩服毒的消息傳到薑鴛耳裏後,她立刻來到暖芳閣探望宗雪瑩,對於誰是誰非,她並不想光聽流言就斷定一切,因此選擇不加批評,由蘭霆全權處理。


    狄虹珞暫時靜待在春萱閣裏,看著情況發展,反正隻要蘭霆手上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事情是她們做的,她們便有恃無恐。


    蘭霆馬上派人到民間尋找有沒有其他解斷魂草毒的方法,另一方麵暗中命令一位可信任的人追查狄虹珞和尹秀是否和毒藥有關,任何細微的線索都不要放過。


    而宗雪瑩一連昏睡了三日,這三日蘭霆除了上朝處理國事外,其他時間都待在暖芳閣裏,守在床旁,希望她能夠盡快醒來。


    第四日一早,宗薰來到蘭淩王宮,像往年一樣要探視自己的女兒,卻沒想到,她一進到宮裏,就聽到女兒有性命之危,這讓她萬分震驚,立刻奔進暖芳閣。


    「瑩兒!」


    此時房裏隻有朵兒守著,蘭霆上朝處理國事去了。朵兒看到宗薰出現,眼眶一紅,傷心得哭出聲來。「族長,朵兒該死,朵兒沒有照顧好小姐……」


    宗薰趕緊來到床邊,看到女兒蒼白黯淡的臉色,眼眶也跟著泛紅。「朵兒,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族長,小姐被誣賴下毒藥害狄國公主,她真的是無辜的……」朵兒抽抽噎噎的將這一陣子所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宗薰,替小姐委屈抱不平。


    宗薰的心跟著揪痛起來,一想到女兒的委屈、無助,她驀地後悔自己當初讓女兒成為蘭霆厄女的決定。


    她本認為女兒和蘭霆是命定的緣分,所以才會順著天命,讓女兒成為蘭霆的厄女,留在王宮裏,卻沒想到,這一段緣分反而替女兒帶來了災厄,甚至有可能會奪去她的性命。


    她忍不住流下淚來,幸好她來了,隻要女兒還剩下一口氣,她就會想盡一切可能的方法保住女兒的命。


    「瑩兒,你放心,娘會救你的……」宗薰抹去眼角淚水,心裏已經有了決定。


    而蘭霆一下朝之後,知道宗薰進宮的消息,立刻趕回暖芳閣,就見宗薰眼眶紅腫的坐在床旁,臉色非常凝重。


    「王,久違了。」宗薰起身有禮地向蘭霆躬身,接著說道:「我有個請求,希望王能夠允許。」


    「什麽請求?」


    「雖說咱們之前已有共識,將身為厄女的瑩兒交由你們照顧,但此時此刻,我必須改變之前的約定,將瑩兒帶回雲渺山去。」


    「為什麽?」他心緒激動地問道。沒想到她居然想把雪瑩從他身邊帶走?不,他無法忍受這決定!


    「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治好瑩兒,所以請讓我將瑩兒帶回去,留在王宮裏,她恐怕隻有死路一條。」宗薰毫不畏懼蘭霆的怒火,態度堅定地回答。


    「連禦醫都束手無策的毒,你會有什麽辦法?」蘭霆難以置信,難道隱族除了術數之外也會醫術?


    「隱族雖然隻善於術數,但在過往隱族四處飄流的日子裏,曾遇到過不少珍奇之物,那些奇物全被各代隱族族長一一記載下來,我記得記載裏頭有種奇花可以解百毒,原本是某個不為人知的小部族所守護的,不過那個部族早已消失無蹤,那朵奇花的事跡也隻出現在隱族的記載裏。」


    「真的?」蘭霆欣喜地急急追問:「到底是什麽奇花?」


    「那一朵奇花叫『百靈曇』,是長在雪山上的植物,開花的時候模樣像曇花,花瓣薄如蟬翼,整朵花幾乎是透明的,它每年春天隻開一次花,咱們所盼的就是這一個機會。」宗薰解釋。


    據記載百靈曇可解百毒、治重症,隻要宗雪瑩能夠服下百靈曇,就有活命的機會,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宗薰已經決定要派族人到雪山,盡快找到百靈曇所在,然後守在一旁,等它一開花就摘下冰封。百靈曇特性是隻開花一刻鍾,一刻鍾之後就會凋謝,如果沒在開花的一刻鍾之內將花給摘下冰藏在盒子裏,花一凋謝,藥性也就消失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把百靈曇帶來王宮醫治她,反而要將她帶回雲渺山,這是什麽道理?」


    「因為百靈曇是生長在極寒之處的花朵,要讓它發揮出最強大的藥性,就必須讓它處於偏寒的環境裏,等春天一來,蘭淩王宮的氣候一暖,對百靈曇的藥性是一大損害,所以必須讓瑩兒回到偏寒的雲渺山上,這才是對瑩兒最有利的處置。」


    蘭霆感到一半欣喜、一半沉重,欣喜的是雪瑩猶有一線生機,沉重的是兩人必須分開。


    而他根本沒得選擇,隻能讓她跟宗薰回雲渺山去。因為這攸關著她的性命,他也得解決跟狄國訂下的聯姻,如果不順利的話,說不定還會和狄國交惡,不如就讓她到親娘那兒好好療治,等一切情勢都恢複平靜穩定之後,再讓她回來。


    他緊閉雙眼,深吸一口氣,已經有所覺悟,隻要能讓她好起來,就算他必須忍受著不能見麵的相思之苦,他也會咬牙忍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隻剩下宗雪瑩到底能不能熬到春天來臨的日子了。


    蘭霆對身旁的太監命令。「快去喚禦醫。」


    「遵命。」太監馬上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禦醫就趕到暖芳閣中,躬身行禮。「微臣參見王。」


    「依雪瑩目前的情況,可以撐到春天來臨嗎?」


    禦醫沉吟了一會兒,才回道:「雖說宗姑娘所中的是慢性毒,又有宮中珍貴藥材延緩毒性蔓延,但要撐到春天還是勉強了些……」


    「那就盡你所能讓她撐下去!」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既然出現一絲希望曙光,他就要緊緊抓住,絕不放棄任何一丁點機會。


    「微臣自當盡力而為。」


    宗薰希望能盡快帶宗雪瑩暫離紛擾的王宮,兩日之後,一切準備就緒,宗雪瑩卻依舊在昏迷當中,還沒蘇醒過來。


    蘭霆坐在床邊,看著她蒼白的沉睡麵容,愁眉不展,心情沉重憂傷,在兩人即將分別之際,他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卻始終等不到她醒來。


    他輕撫著她消瘦的臉蛋,語氣難掩惆悵。「雪瑩,咱們倆要分開好一段日子,你舍得在離開之前不睜眼見我一麵?」


    他多麽希望,她能有任何一丁點回應,讓他知道,她其實有聽到他在說什麽。


    隻可惜宗雪瑩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很沮喪,痛恨此刻的無能為力。


    他很不安,甚至是害怕,就算宗薰說有辦法解她身上的毒,但在百靈曇順利到手之前,隨時都可能會有變數,所以他根本無法放鬆下來。


    「王。」宗薰進到房裏,輕聲提醒。「一切都準備就緒,咱們要出發了。」


    分別的時刻終究還是到來了,蘭霆親自抱起沉睡中的人兒,小心翼翼地走出暖芳閣,親自將她送上馬車,馬車內鋪著厚而柔軟的墊子,讓她躺在馬車內不會太過難受,可以一路安穩地回到雲渺山。


    宗薰、朵兒和宗雪瑩同坐一車,好隨時照顧她,兩位隨行上山的禦醫坐在另一輛馬車內,為保路上安全,蘭霆派了許多護衛一路護送她們回到雲渺山,並且備足要讓宗雪瑩服食的各種珍貴藥材,讓他們在雲渺山上不愁沒有藥材使用。


    而他也不放棄派人繼續在民間尋找其他能幫宗雪瑩解毒的方法,希望還能有其他的機會出現。


    他依依不舍地再看宗雪瑩最後一眼,之後才強逼自己退開馬車,別耽誤他們出發的時間,無語的目送載著她的馬車離開。


    但他不會讓她永遠離開他的,隻要熬到來年的春天,他就能再將她帶回……


    宗雪瑩離開之後,失去主人的暖芳閣卻依舊有宮女每日打掃,每晚還是點起燭火,像是主人不曾離去。


    而蘭霆每晚都會來到暖芳閣,看著寢殿內不曾變動過的擺設,聞著殿裏若隱若現的藥香,就好像宗雪瑩還是陪伴在他身邊,藉此稍稍慰藉自己的相思之情。


    坐在床邊,他摸著沒有溫度的被毯,一顆心像是早已飄遠,飄到她現在所在的地方,相思煎熬跟憂心她病情的愁煩,無時無刻不揪疼著他的心,他咬牙忍著,等著再見的那一天到來。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她不是自己的厄女,甚至兩人的身分能對調,換他承擔她的病痛也不要緊,隻要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王。」太監此刻進入內房裏,有禮的向蘭霆躬身。「李護衛已回宮,正在外廳等候王的召見。」


    李護衛是蘭霆身旁的貼身護衛之一,深受蘭霆信任,他派李護衛暗中調查毒藥一事,要將狄虹珞和尹秀的真麵目揭穿。


    「讓他進來。」蘭霆原本消沉的眼神一凜。


    「是。」


    太監退出之後,李護衛緊接著走進來,李護衛朝蘭霆行完禮後,即刻說道:「所有證據皆準備就緒,王隨時都可以和狄國公主當麵對質。」


    「很好。」蘭霆立刻起身,往房外走,神色冷厲。「馬上前往春萱閣,本王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屬下遵命。」


    蘭霆離開暖芳閣,帶著太監及侍衛浩浩蕩蕩的來到春萱閣,他無預警的到來,讓春萱閣的宮女們一團混亂,急忙迎接他的到來。


    狄虹珞和尹秀在知道蘭霆出現後,也趕緊來到前廳迎接,有些訝異已經入夜了他居然還會來到這裏。


    況且他也已經有一陣子沒理會她們了,今晚卻突然駕臨,總覺得……來意恐怕並不簡單。


    蘭霆一進到前廳,狄虹珞便領著其他宮女們躬身問安。「王。」


    他越過狄虹珞,在椅子上坐下,語氣冷淡地說:「公主近來可好?」


    「多謝王的關心,一切都安好。」狄虹珞漾起溫柔的笑容。「不知王今晚過來,是有什麽要事?」


    「的確是有要事,本王非常佩服公主,演技精湛,幾乎騙過所有人,沒人相信你們會做出如此惡毒之事。」蘭霆冷冷一笑,話語中盡是諷刺。


    「虹珞並不懂王在說什麽。」狄虹珞微微蹙眉,看似困惑不解,其實暗暗心驚。


    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難道……他發現了什麽證據?不行,她要冷靜應對,絕不能自亂陣腳,說不定隻是她自己多心而已。


    蘭霆從袖袋中拿出之前裝毒藥的小瓷瓶,讓狄虹珞她們看到。「還記得這瓶毒藥嗎?」


    「記得,怎麽了?」她內心更慌亂了,他果然是發現了什麽。


    「照理來說,王宮裏是不允許毒藥的存在,如果想取得毒藥,勢必得想辦法出宮取得,所以本王命人調查前一段時間出入王宮的人,如果真是雪瑩對你下毒,她隻能命朵兒出宮去取得毒藥。」蘭霆冷眸狠瞪著狄虹珞。「結果這一查下去,你猜本王發現到什麽?」


    「虹珞……不知。」狄虹珞下意識瞧了身旁的尹秀一眼,就見尹秀的表情有些驚慌。


    「朵兒從來就不曾出宮過,倒是有一個宮女可疑地賄賂宮門守衛,讓她暫時出宮,還吩咐守衛不要聲張。」


    「這又能代表什麽?隻能代表那名宮女曾出過宮而已。」狄虹珞語氣有些僵硬地回答,就連臉上一向溫婉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


    「的確,所以本王又命人暗中調查國都內私下販賣這種見不得光的東西的賣主,想要查出這一陣子有誰向他們買過斷魂草毒,雖然耗費了一些時間,但終於有了結果,不出所料,的確是同一名宮女。」蘭霆將視線移向尹秀,她的頭低低的,始終不敢抬起,早已透露出自己的心虛。


    「王該不會是要說,去買毒藥的人就在春萱閣裏,而這一切都是我設下的陰謀,為了要陷害宗姑娘?」狄虹珞隻能強裝氣勢,死都不承認這件事。「隻聽一麵之詞,又怎能斷定事情是真是假?」


    「本王早料到你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不要緊,咱們就來對質吧。」蘭霆揚聲高喊。「來人,把那名賣主帶進來。」


    狄虹珞和尹秀驚愕地看著李護衛將中年男子押進來。


    「王請饒命、王請饒命……」男子一入廳來立刻跪地求饒。


    蘭霆語氣嚴厲地道:「你抬起頭看看,在場有沒有誰曾經向你買過毒藥?有就有,無就無,本王要聽的是實話,如果你膽敢亂誣陷人,本王絕對重罰。」


    「是。」中年男子戰戰兢兢地抬起頭,廳裏人少,所以他一眼就發現尹秀,激動地指著她。「就是她,小的記得非常清楚,她曾經向小的買過斷魂草,絕對不會認錯的!」


    「冤枉呀王!」尹秀立刻跪地反駁。「奴婢絕對沒有做這件事,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奴婢、陷害公主,請王明查!」


    「王,真的是她!」中年男子急急地強調。「小的絕對沒有認錯人,小的把她買下毒藥的手鐲也給帶來了,肯定就是她!」


    平常人是不會知道可以從他這裏買到毒藥,所以當他見到尹秀這個生麵孔出現時,感到很訝異,就多問了幾句,才知道原來她去龍蛇混雜的市井裏暗中買消息,才會輾轉找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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