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想著,她順便瞥了一眼那字畫,這一瞧,眼睛便微微睜大了。隻見那飛揚跋扈的字跡,每當落到最後一筆,總要重重撇一下,墨跡極濃。就跟前世她所見過的,一般無二!


    林卿卿的眼皮子突突地跳,問道:「父親,這字畫你從哪裏來的?」


    聽到她問,林興成便很得意:「是肅王送我的。」


    林卿卿的眼皮子跳得更厲害了,手指都忍不住蜷了起來,抿住唇,忍住罵人的衝動。


    「他之前從咱們家進了一批花木,不值什麽錢,幾千兩銀子的東西,我怎麽好收他的?王爺厚道,派人送了我這幅畫。」林興成說著的時候,口吻極為得意,「這幅字畫的價值,可在萬兩之上!為父這是賺了啊!」


    賺個頭!


    林卿卿心裏好氣又好笑,好氣的是徐渭不要臉,拿自己的筆墨冒充前朝大將軍,好笑的是素來奸猾的林興成,居然也有走眼的時候。


    沒錯,這幅字畫是徐渭的手筆。前世,林卿卿給他做了兩年的小妾,夜夜被他攬在懷裏,他的一些臭德行,她了解的七七八八。


    其中就包括他總是拿自己的筆墨,到處招搖撞騙。


    徐渭手裏散漫,俸祿連塞牙縫都不夠,肅王府的家業也不夠他揮霍,賣點字畫全當養家。


    如今他騙到了林興成的頭上,林興成口裏居然還不住地誇:「好字啊好字!」


    「王爺手裏一幅畫都值萬兩銀子,卿卿啊,日後你進了王府,可是有著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話頭一轉,林興成意味深長地道。


    享不盡的榮華富貴?那也要有命享才行。雖然前世徐渭待她也不薄,每次招搖撞騙弄來的銀子,都會給她買許多衣服首飾,但她還是年紀輕輕就死了。


    這樣想著,林卿卿的神情就淡淡的:「父親,您看著這字畫貴重,我看著我的及箅禮也貴重。尤其是我外祖家送我的那套翡翠首飾,隻怕萬兩銀子買不來,我不能放著不管。」


    林興成的臉色微微落了下來。鼻子裏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哼」,細心地卷起了字畫。


    剛才的溫情一掃而空,此刻周圍散發著一種壓抑逼人的氣息。


    林卿卿不緊不慢地道:「方才父親說,可能是被丫鬟收到哪裏去了,是我沒找到。並不是的,我那個院子就那麽大,能收到哪裏去?東西就是不見了。」


    她明擺著要追究這件事,讓林興成有些厭煩起來。


    「你想說什麽?」他帶著一點不耐煩地問。


    「我丟了東西,非常無助,想讓父親幫我。」林卿卿說道,「我先找了夫人,夫人並不放在心上,我實在沒辦法,才來找父親。」


    林興成卻心道,他可沒看出來她有多無助。


    「我知道了。」林興成淡淡地道,「找到後我會跟你說的。」


    他的態度跟黃氏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黃氏不可能把東西還給她,而林興成是有可能把東西交還給她的。至於還多少,就不一定了。


    林卿卿不由得想,是她從前太好拿捏了嗎?以至於她現在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追究,他仍不重視。


    她腦袋上還頂著「徐渭可能看上她了」的帽子呢,林興成還這樣待她。


    「丟失的東西,我那裏有名單。」林卿卿又說,「我希望父親明早之前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就去報官了。」


    林興成一頓,神情陡然淩厲起來:「你說什麽?」


    「報官。」林卿卿並不怕他,「畢竟這不是小數目,我全部身家也就這麽點兒東西了。」


    她態度強硬,讓林興成的腦仁突突地跳,額頭上的青筋也蹦個不停。


    抬起手,壓著額角,怒聲說道:「一家子姐妹,非要鬧個你死我活嗎?」


    他知道東西去哪裏了。她也知道。之前不點破,是想維持府裏的和睦。誰知林卿卿倔強孤傲,竟是非要撕破臉皮才行。


    「這話父親問妹妹才合適!」林卿卿冷冷道,「如果丟東西的是妹妹,而她丟的東西全在我這裏,父親才該來問我這話!」


    林興成頓時噎住。


    說到底也是他太偏心,對這個大女兒不公。


    他揉了揉額頭,思索了一會兒,麵上漸漸放鬆:「佩佩跟你開玩笑呢,她又不缺這一點兒東西,不會昧下你的。再說,她受著傷,難免脾氣差一點,這才沒跟你說。你身為姐姐,不要跟妹妹計較。」


    林卿卿覺得這番話分外刺耳。


    「父親說得對,她什麽都有,有親娘,有親爹,有精致優美的院落,有乖巧聽話的丫鬟,有錦衣華服,有珍貴首飾,怎麽可能看得上我這點兒東西?」林卿卿攥著手心,神情冷然,「可她不告而取是為‘偷’!」


    偷?多難聽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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