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近用盡最後氣力站起身,卻見金剛杵並非是對準君什善,而是淳於禦,義無反顧的,他撲到淳於禦身上,背上狠狠地承受金剛杵一擊,他禁不住發出哀鳴,微弱金光忽明忽暗,從指尖和腳尖開始退散,身形變得透明。


    淳於禦瞪大眼。


    「無咎……我曾經對不起你……你能原諒我嗎?」左近問著。


    淳於禦用力地搖著頭,像是在告訴他,要他撐下去,否則他絕不會原諒他。


    「包括……我偷吻了她?」左近突地勾笑。


    他知道,他的兄弟原諒他了。


    他了無憾恨了。


    淳於禦雙手動了動,卻無法擁抱他,直到左近在麵前消失無蹤,憤恨霎時充盈胸臆。


    「那好,現在就拿她來試。」趙立根本沒瞧見左近,還以為金剛杵就是插在淳於禦身上,猛地拔起,看向撲倒在地的君什善。


    淳於禦眯眼瞪去,用力地掙紮,甚至向天祈求,給他力量,給他一點力量!


    「臭娘子,去死吧!」趙立揮起金剛杵,朝她心窩插...入--金剛杵的尖端刺入的瞬間,仿佛地獄業火燒得她放聲哀嚎。


    黑暗鋪天蓋地落下,她隱約看見,向天祈願的自己……靈石輪回十世,換三世情緣。


    流光般的記憶,從君拾扇到君十三……,淳於禦赤紅了雙眼,重喝一聲,像是要掙開廟寺套在他身上的枷鎖,一個箭步上前,他扣住趙立的臉,隻手抓起。


    趙立驚詫不己,丟開金剛杵,不斷地揮舞著雙手。


    易安生呆住。


    「愉悅嗎?本爵愉悅了你,那麽,你是不是也該愉悅本爵!」他低喝著,大手緩緩使勁,他不躁進,因為他要慢慢將他折磨到死!


    「啊……」趙立發出哀嚎,臉骨頭被緩慢的力道壓出碎裂聲,碎骨刺出顏麵,淌下鮮血。


    房外的侍衛聽到後,立刻推開門,瞧見這狀況,呆愣了下趕忙喊著,「保護王爺!」伴隨雜遝的腳步聲,大批侍衛衝進廂房內,有的持長劍,有的拉著弓。


    易安生回神,偷偷將掉落在地的金剛杵拾起,退到君什善身邊靜觀其變。


    淳於禦笑眯殷紅的眼,緩慢使勁,像是掐死一隻蟲般的淩遲著趙立,讓他發出細碎而痛苦的哀叫聲。


    「放箭!」帶頭的一名侍衛喊著。


    霎時,箭翎如雨疾飛,淳於禦不慌不忙,抓起趙立當盾牌,讓箭全數插在他的背上。


    有的箭翎,力道強勁,從後背穿刺到胸口,教趙立嘔出大口的血。


    淳於禦勾彎唇角。「一路好走。」話落,他五指收緊,瞬間折斷趙立的頸項,像丟擲個破布娃娃般的將他扔到床上。


    這一幕,剛張開眼的君什善看得一清二楚。


    此情此景交疊著前世他為了救她而大開殺戒,她的心狠顫著。


    為什麽?


    為什麽她總是累得他為她犯下殺業;:


    她必須阻止!咬了咬牙,無視身體的痛楚,她掙紮著爬起身,胸口卻如有火焚燒一般,直燙進骨子裏。


    她怔住,不能理解。


    往下看去,瞧見胸口還不斷地滲出血,傷口沒有收愈的跡象,痛一點一滴地累積著。


    怎會如此?上回在船上中箭,拔出箭後,不到半個時辰,傷便已收得差不多,但現在她卻痛得連動都不能,她忍不住想起在天竺山救他時,他那奇異的傷口。


    她之所以如此,難不成是體內的龍神淚作祟,一如他被金剛杵所傷,傷口也難以愈口?


    為什麽?


    金剛杵是佛家法器,是拿來斬妖除魔的,難道……老天視被貶下凡的龍神是妖是魔;:


    下凡的龍神,依舊擁有良知,怎麽可能--「妖怪!」有人吼著,她抬眼望去,瞧淳於禦惱火地搶過侍衛的長劍,橫劍厲掃如電,霎時殘肢斷骸亂飛,血流成河。


    君什善怔愣不已,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


    這一瞬間,她明白了。


    眼前的他一如前世的無咎,在大開殺戒之後,等同墮魔了,盡管擁有良知,但卻無法抹滅他染上殺氣後的罪孽。


    一個神隻,居然因為她而淪為旁人口中的妖怪……為什麽……為什麽她的存在害了這麽多人?


    竟讓他在佛門聖地大開殺戒,這麽重的殺業要怎麽消除?


    「有什麽好哭的?」易安生輕哼著。


    君什善愣愣地抬眼,好一會沉痛地閉上眼。


    到底是什麽樣的因果?前世十一哥恨她怨她,直到現在還是不放過她。


    「跟我走。」他輕易地抱起她,打算要從窗口逃出。


    「無咎!」她尖聲喊著。


    殺得正狂的淳於禦驀地一頓,緩緩回頭,看向被易安生抱在懷中的君什善。


    「你……」她喚他什麽?她想起一切了?


    「放火球!」易安生喊著,立刻躍出窗外。


    廂房內,發出轟然巨響,火花迸現,


    「無咎!」君什善想要掙脫易安生的箝製,卻虛弱得指頭都動不了。


    「就不信炸不死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惱聲問。


    「為什麽?」易安生低笑,往下揪扯她的發逼她抬頭。「這還要問嗎?當然是為了權勢財富,否則我為何要跟在趙立身邊,忍受他的一汙辱和欺淩?不過,所有的忍耐都是值得的,在他們都消失之後,我就可以獨占整片海洋!」他和趙立,不,應該說是假扮趙立的男人,早在十年前聚眾占領海線行搶,後來過到趙立海征討伐,他倆合力殺了趙立,甚至大膽地假冒頂替趙立。


    而他的野心壓根不輸給假的趙立,他一直在等他和淳於禦鬥得兩敗俱傷,再出手,如今正是大好時機。


    她痛眯著眼,淚水不停地流。


    一樣的利益薰心,為何前世今生依舊不變,如此執著?


    易安生抱著她,正欲往後院與其他人會合,卻突地聽到馬蹄聲,走出山道,瞧見淳於禦的麾下副將正帶領一支兵馬上山。


    見狀,他撮指吹出哨音。


    不一會,後院竟然出現百餘人,一個個橫眉豎目。


    君什善無力地半眯著眼。


    看來這人是鐵了心要造反,早已安排自己人馬在這裏等待,準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擋下那票兵馬。」易安生指著已來到下天竺寺前的兵馬。


    「是。」「其餘的進屋查采。」「是。」百餘人手持長劍,兵分兩路而去。


    君什善惴惴不安,直朝廂房看去。他的傷再重,都能夠複元,那是因為他是龍神再世,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死不滅,尤其已經過了這麽久,他都沒出現……


    「祈求有什麽用?你真以為老天會成全你?」看她垂眼專注的祈禱著,易安生不禁哼笑。


    君什善不想理他,忽地聽到,「老天不成全,就得靠自己。」「喜鵲姊姊!」喜鵲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手中的劍抵著他背心。


    「……好大膽的丫頭,竟敢單槍匹馬。」易安生逞著口頭上的威風,不敢輕舉妄動。


    「放開她,否則我立刻殺了你。」喜鵲冷聲道。


    她央求承歡帶她上山,兩人兵分兩路,她從另一頭山道而上,負責保護什善,沒想到才繞過山頭,便讓她瞧見這一幕。


    「這有什麽問題?」易安生雙手一鬆,君什善立刻跌趴在地。


    「你!」喜鵲惱道,警告性的將長劍往前微遞,垂眼看著她。「什善,你不要緊吧?」問的同時,她瞧見她胸口淌著血,臉色慘自如紙。


    「喜鵲姊姊……侯爺在裏頭……」喜鵲沒看向廂房,反倒直盯著她那汩汩淌血的傷口。「你的傷……」那麽重的傷,還能活嗎?


    一個分神,立刻讓易安生逮到機會,一個反手肘擊,沒有防備的喜鵲被打退了數步。


    「喜鵲姊姊!」君什善奮力想動,奈何身體就是無法動彈。


    易安生抽出腰間佩劍,回頭冷睇著她。「別說我不憐香惜玉,我會一氣嗬成,給你一個痛快。」喜鵲惱火地握緊長劍,比他快一步,氣勢如虹的刺去,讓他連退數步。


    她從小就跟著候爺和承歡習武,承歡也是因為這樣才放心讓她跟來。


    易安生被打得節節敗退,一旁圍觀的侍衛和山賊,無人敢介入。


    就在他經過君什善身邊時,靈機一動,轉了個方向,作勢要傷害她,然後在喜鵲趕過來解圍的當下,長劍橫劈而上。


    「喜鵲!」一聲驚天怒吼傳來。


    千鈞一發之際,曲承歡趕到,將喜鵲拉起,但還沒來得及反應,易安生手中的長劍朝他背部貫...穿,直入喜鵲的胸膛。


    「啊!不要……不要!」君什善尖銳喊著,胸口像遭利刃刺入般痛楚。


    她寧可痛的是自己,也不要他們受傷,可是老天不肯成全她,不肯……瞧見兩人的身形倒下,她不禁放聲大哭。


    不要……她不要十二再為她而死……為什麽;:他們做錯什麽?有罪的是她,是她一個人呀!


    「轟」的一聲,廂房爆裂,整麵牆倒塌了,隻見被易安生派往房裏的人全數倒下,一抹高大身影立在破損的廂房之中。


    驀地,他身形如電,單手擒住還立在他麵前的人,像是要鏟除所有阻礙似的,他已經失去理智,一個都不放過。


    「真是怪物!」易安生低咒了聲,走回她身旁,將她一把拉起,取出金剛杵抵在她胸口。「淳於禦,給我聽著,你要是再輕舉妄動,就別怪我痛下殺手。」淳於禦緩緩調轉視線,沉冷肅殺的眸,教人不寒而栗。


    他眨也不眨地瞅著他,看向他身後,倒臥在血泊中的喜鵲和曲承歡,憤怒排山倒海而來,讓他快要控製不了自己。


    「易安生……」他沉嗓粗啞噙怒。


    「沒用的,沒有一個海賊會使用真正的名字。」他哈哈大笑著。


    淳於禦眯起殷紅的眸,暴戾殺意凝在眸底。


    他緩步向前,易安生立刻將金剛杵往她心窩再插...入。


    君什善痛得弓起身,卻緊咬著牙不喊出聲。


    淳於禦猛地頓下腳步,雙拳緊握,青筋債張。金剛杵刺入體內的椎楚,他比誰都清楚,他怎能讓她也承受這鑽進魂魄的痛?


    他得忍,隻要易安生有一瞬間的鬆懈,他會將他淩遲至死!


    見他果真停下腳步,易安生使喚著傷勢較輕的幾個人。


    「過去,給我砍下他的人頭。」那幾個人戰戰兢兢地靠過去,將長劍抵在他頸項上。


    君什善泣不成聲。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一切都是她的錯,是她癡心妄想,累得他犯下殺業……如今更要累得他因她而死,與其如此、與其如此……


    見他無意反抗,易安生笑得狂妄。


    「給我殺了他!我要瞧瞧他人頭落地還能不能活!」就在那人長劍揚起的瞬間,君什善使盡力氣啟口,發出尖銳如刀的嗓音,仿佛可以破開靜止的空間,大地不安的震動,就連山林間的鳥兒也振翅離去。


    咒歌,是她所創,但,目的並非是要毀天滅地,而是要在破壞中,從空氣中得到能量。


    而眼前,正是時候。


    她將己身化為大地,發出共鳴,不在乎自己最終落得什麽下場,隻求阻止眼前的血腥殺戮,保住他!


    那嗓音讓淳於禦痛楚地搗起雙耳,眯緊眸睇著她。


    架住他頸項的人,因為震動而跌坐在地。


    「你在做什麽?」易安生恐懼地看著她,手死揪著她不放,直到最後一刻,還是要抓著她當保命符。


    瞬間,世界像是靜止了,乍亮的天空被黑暗占據。


    像是末日的前奏曲,隨著她益發高亢的嗓音,眼前的一切開始碎裂,大地裂縫吞噬著屋舍。放眼所及,山上碎石滾落,砸在淳於禦身邊的人,甚至連她身旁的易安生也無法幸免地被壓在大樹下。


    「什善,不要唱了。」淳於禦奔到她身邊,大手搗著她的嘴。


    君什善抬眼對上那張焦急駭懼的俊顏,看著他試圖勾笑,大手溫柔地輕撫著她的瞼。


    這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遠在千年之前,便讓她傾心。


    沒想到還能再相逢……可卻也即將分離。


    「無咎……」她泣聲喚著,想抱緊他,卻已無法移動。


    淳於禦一震,將她緊擁入懷。「什善……」當她喚出他的名,他便知道她已經想起了一切。


    君什善緊擁著他,淚眼婆娑。


    「無咎……對不起、對不起……」是她種的因,是她的錯,她甘願承擔,隻求老天赦免他。


    他動容地看著她,以為她想起前世記憶。


    「沒事,我就在這裏。」他吻著她的額、她的頰,輕聲安撫著。「我答應你,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沒有人能將我們分離。」「不……我要你……忘了我。」她說。


    每個種隻都有必須曆經的劫數,如今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他的劫數,如果沒有遇見她,他還是天界的龍神,還是意氣風發的龍神……看向天際,她無言問天,隻想知道,她拿自己贖罪,是否可以赦免他的罪。


    淚水滾落的瞬間,化為細砂,掉落在他掌心。


    她垂眼瞅著,一抹、一抹,不斷堆積。


    感覺掌心觸碰到的是冰涼細砂,他膽顫心驚地移開,瞧見她勾笑,然後碎裂。


    「不--」他嗓音破碎地吼著。「不……什善……你答應我,待在我身邊……我命令你,馬上恢複原狀,待在我身邊,哪裏都不去!」他不願對她使用言靈,因為他要她的心甘情願,可此刻,他隻求她回複,隻求她永遠待在他身邊。


    然而,她依舊破碎。


    像是破損的石雕像,永遠失去生命。


    他頹然地跪在她身旁,殷紅的眸掉下一滴淚,落在她身上,瞬地消失不見。


    他無能為力,他根本救不了她……左近說,她沒有來世了,一旦化為石,就是打回原形。


    誰能幫他?


    還有誰能幫他?還有誰?


    他突地將她一把抱起,穿過後院,奔至下天竺寺的殿堂,卻見她粉碎得更快,立刻退出殿外,雙膝跪在黃土上。


    拾眼望著裏頭的佛像,再仰望著天,他啟口求著,「可以救她嗎?」湛藍的天隱隱閃動五彩,他聽見——現在讓她走,她還有機會重入輪回。


    「她還能入輪回?」他眯緊黑眸,不敢輕易相信。


    可以。


    「真的?」他欣喜問著。


    但是,你必須將她遺忘,許諾永不相見。


    「不!」狂亂的發飛舞著,他無法接受,眸中藏著教人為之發顫的寒芒。


    那麽,你是想看著她徹底消失?那語調極輕極淡。


    「不!」黑眸沉痛地緊縮著。


    不公平!她向天祈願,分明已經得到情愛,為何最終還是化為原形!


    ……選擇吧。


    要他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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