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頓時一僵。她特意穿了高領長袖的衣裳,便是為了遮掩。可是下頜處是遮掩不住的,沒料到叫江予彤看了出來。一時有些氣怒,瞪了她一眼:「進屋去!」


    「哦。」江予彤見她不說,也不問了。她見馮氏比她臉上的東西還要多,心裏反而輕鬆了,「母親,一會兒太醫來了,先叫他給我看。」


    馮氏點點頭:「那是自然。」


    別說江絮中的毒隻會毀了她的臉,便是要命的劇毒,也得排在她們母女後麵。


    想到這裏,馮氏又有些納悶。她弄的那副藥,專門用在女子身上的,名字就叫朱顏改,是極難尋的秘藥,隻要服下一點,臉上便會出現枯枝般的紋理,密密麻麻長滿臉上。可是,江絮的臉上仍是白生生的,卻是為何?


    王大夫帶著錢太醫,早早就到了。


    「聞聽江大人的千金有恙,我師兄心裏十分著急,江大人這樣的好人、好官,不該遭這樣的難。」王大夫扶著錢太醫,來到江子興跟前,一臉沉痛與惋惜地道。


    錢太醫微微佝僂著身子,被王大夫扶著手臂,聽王大夫說完,才接過話道:「我師弟已把令千金的脈象與病症告訴我了,但我還要再親自把一把脈,才能斷定江小姐的病情。」


    他年紀有些大了,說話有些喘,一句話分了幾回才說完。


    江子興看著他生滿皺紋的臉,餘光又打量了眼他身上穿的嶄新的袍子,腦中莫名迸出一行字:良綢裹朽木。


    他不著痕跡地移開目光,抱拳一笑:「那便有勞錢太醫了。」


    「江大人客氣了。」錢太醫努力繃直身子,揚起下巴,生生做出一副驕傲自矜的神態。


    他看起來有六七十的年歲了,頭發幾乎全都花白了,稀疏的胡須也不見一根青色,江子興忍不住懷疑,他老成這樣還能給人看病嗎?


    「錢太醫這邊請。」不論心中如何作想,江子興麵上分毫不露,笑著在前麵帶路,引著兩人往芙蓉院的方向行去。


    才走到一半,驀地被斜刺裏竄出來的珊瑚給攔住了:「夫人請錢太醫到正院一坐。」


    「怎麽回事?」江子興停下腳步,沉聲問道。


    珊瑚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夫人有些不適,想請錢太醫診一診脈。」


    「不適?哪裏不適?」江子興昨晚睡在珍珠那邊,並不知馮氏的異狀。聽珊瑚如此說,心中想道,把錢太醫請過去,好暗示錢太醫如何給江絮定病情嗎?想到這裏,心中冷笑起來。


    珊瑚咬了咬唇,垂下眼睛說道:「不敢瞞老爺,不止夫人,就連二小姐也有些不適。」


    「彤兒怎麽了?」江子興皺了皺眉,如果隻是馮氏「不適」,他可以直接繞過去不管。但是加上一個江予彤,此時不理會便說不過去了。因而轉身對錢太醫拱了拱手,「內子忽然有些不適,還請錢太醫多走一程。」


    聽說病人多了,身為大夫,哪裏不高興的道理?錢太醫心中早就樂開了花,麵上仍端著道:「江大人客氣了。既然尊夫人身子不適,咱們還是快些過去的好,莫耽誤了病情。」


    江子興看了眼他蒼老佝僂的身影,心中哂笑,抬起眼睛說道:「那咱們便走吧。」


    珊瑚在前麵帶路,引著三人到了正院,先一步進了屋,稟報馮氏去了。


    「母親,你先出去,我在裏頭聽著。」江予彤坐在內屋的桌邊,推了推馮氏說道。


    她和馮氏的臉上都長了烏龜,看誰不是一樣的?因此,隻想聽錢太醫給馮氏的病診出接過來,自己再出去。


    「行了行了,別推了。」馮氏心裏沒好氣,這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嗎,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罵道:「小沒良心的。」


    說完,整了整麵紗,起身出去了。


    「錢太醫,好些年不見了,您可還好?」走出內室,馮氏看著錢太醫蒼老的臉,眼中有些驚訝。才不過十年不見,怎麽錢太醫老了這麽多,活像老了二十歲似的?


    錢太醫這些年在宮中的處境,一日不如一日,哪能老得不快?他見馮氏還記得他,心裏有些感觸,掙開王大夫的攙扶,對馮氏拱了拱手:「不成想夫人還記得老朽。老朽的身體還好,不知夫人如何?」


    江子興不看他們寒暄,目光一掃,不見江予彤的身影,開口問道:「彤兒呢?不是說身子不適嗎?怎麽不在?」


    與錢太醫寒暄兩句,馮氏才笑著對江子興說道:「她呀,倒是生了孝心了,想叫錢太醫先給我瞧。」


    「江小姐真是孝順。」聞言,錢太醫和王大夫自然捧了一番。


    馮氏一笑:「哪裏就當得起這般誇獎了?」


    「夫人哪裏不適?」江子興卻沒耐心聽這些,打斷了他們的寒暄。然而麵上卻做出一副擔憂的表情,看著馮氏問道:「夫人為何戴著麵紗?可是臉上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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