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興頓時一噎,張口想說什麽,然而看著江絮油鹽不進的神情,歎了口氣:「我再去跟夫人交涉。不過,你也知道,她背後站著太師府,有些時候便連我也做不得主。」


    江絮隻聽著,不做聲。


    「絮兒,如果你做了晉王妃,這件事便容易得多了。」江子興又說道。


    江絮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唉!」江子興的臉上浮現一絲猶豫,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抬手按上她的肩膀,「絮兒,有件事,為父也不瞞你了。當年你娘被夫人賣進青樓後,夫人又使人下了江南,把你外祖父一家全都……」


    說到這裏,他深深歎了口氣,臉上後悔又無奈:「為父去得晚了,到江南的時候,你祖父一家已經全部葬身火海。」


    江絮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攥成拳頭,垂在身側,整個人都發顫起來。


    「絮兒,你一定要出息,才能為你娘、為你外祖父一家,報仇!」江子興說罷,又在她肩上拍了拍,然後歎息一聲,轉身離去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江絮才終於忍不住,慢慢抬起頭。一雙眼睛,滿是怒氣與厭恨。


    這世上怎有如此奸猾又不要臉的人?江子興居然好意思把此事推到馮氏身上!


    馮氏雖然是個歹毒的人,但江絮知道,她不夠細膩。相比之下,江子興既狠毒又心思縝密。這種斬草除根的事,必是他做的無疑!


    充滿恨意的眼睛死死盯著院子口,良久,才收了回來。江絮閉上眼,吸了口氣。


    江子興又想做什麽呢?他如此不遺餘力地讓她恨馮氏……


    「小姐,痛得厲害嗎?」翠芝站在梳妝台前,拿著手巾輕輕給江絮擦臉,看著江絮腫的厲害的左臉,心下一陣不忍。


    這是江子興打的,因為頂撞燕王,為免燕王發怒,先發製人打了江絮一巴掌。


    江子興下手沒留力,當時江絮的臉上就紅腫起來。後來接到消息入宮,便塗了厚厚的脂粉掩蓋。要歇息了,翠芝給她淨麵才發現,竟然已經腫得這樣厲害,明溜溜的,紅得發紫,仿佛一碰就破。


    「有點痛,但也不很痛。」江絮對著鏡子吸了一口氣,頓覺針紮似的,但不想叫翠芝她們難過,便說不痛。


    翠芝咬著唇,眼淚汪汪地道:「腫得這樣,怎麽可能不痛?」


    紅玉在一旁咬牙道:「老爺也真是狠心,怎麽如此不留手?」


    江絮聽了,低頭一笑,唇邊勾起一絲譏諷。留手?別說打她一巴掌了,假如裴鳳隕真的生氣了,要殺了她,隻怕江子興也不會攔,反而上前給裴鳳隕擦刀。


    「真的沒事,你們不必擔心。」江絮站起身,攆兩個小丫鬟,「明早起來就好了,快去睡吧。」


    今晚是紅玉守夜,翠芝便福身退下了。


    「都怪奴婢沒用。」等翠芝退下後,紅玉咬了咬唇,撲通一聲跪下了,「奴婢空有一身怪力,卻始終也沒中大小姐的用。」


    比起翠芝,紅玉覺得自己太沒用了。


    「不,這不怪你。」江絮驚訝了一下,便把紅玉扶起來,「你不過是個小丫鬟,老爺要打我,你怎麽攔得住?」


    「什麽?姓江的敢打你?」這時,從窗外響起一個聲音,打斷了紅玉沒出口的話。


    兩人抬眼看去,隻見窗戶上映出一個黑影兒,隨即窗戶被推開了,裴君昊竄了進來。


    「你來幹什麽?」江絮又驚又惱,忙後退兩步,躲在柱子後麵,「出去!」


    深更半夜,她已經卸了妝容,衣衫不整,給他瞧見,極是不妥!


    「哎,我……」裴君昊頓時緊張起來,「我就來看看你!」


    江絮咬了咬唇,眼中一陣惱意,躲在柱子後麵說道:「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剛才聽紅玉說,姓江的打你?」裴君昊還沒見到她,怎麽肯走?


    「不關你的事。」江絮擰眉道。


    「怎麽不關我的事?」裴君昊說道,「他打你,就關我的事。你是我的未來王妃,他敢打你,就是以下犯上,我要砍了他的手!」


    這番歪理,聽得江絮嘴角一抽。即便皇上下了聖旨,為她和裴君昊賜婚,那麽在出嫁前她仍是江家的女兒,江子興要打她,誰也管不著。


    何況,裴鳳隕那樣的脾氣都沒有砍江子興的手,隻是告誡了一句,裴君昊倒這樣說,叫江絮好笑不已。


    「我沒事。」江絮沒有說什麽,低頭看見白天他們兩個打架,被裴鳳隕在柱子上砍出來的痕跡,輕聲問道:「你的手怎麽樣了?」


    「你叫我看你的臉,我就叫你看我的手。」裴君昊趁機道。


    江絮的嘴角忍不住又抽了抽,暗啐一口,誰稀罕看他不成?


    「晉王說話聽起來中氣十足,想來沒有大礙,天色不早了,還請晉王早些回去吧。」江絮淡淡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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