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把家裏收拾一下,別耽誤了何公子借書。」李氏吩咐道。


    屠飛鳶點頭:「我知道了。」


    屠老漢和李氏便提著鋤頭與種子,一前一後走了。屠飛鳶目送兩人走遠,乖巧的神情瞬間斂去。想起何青雲借書時,麵上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溢出一聲冷笑。


    一個時辰後,何青雲來了。


    走進院子時,就見屠飛鳶搬了凳子坐在當門,腳下放著一隻水盆,以水麵做鏡,一下一下梳著烏鴉鴉的長發。


    「屠姑娘。」何青雲頷首一禮,提著一隻蘆葦葉子編成的小籃子走進來,「屠家爺爺奶奶都下田了嗎?」


    屠飛鳶頭也不抬:「嗯。」


    何青雲有些詫異。從前他每次來,她都會立刻站起來,恭敬又仰慕地叫一聲「何公子」。佝僂著肩膀,拘謹地站在一邊,或者回答他的問題,或者一聲不吭。


    「屠姑娘,書都收拾好了嗎?」頓了頓,何青雲客氣地問道。


    屠飛鳶這才抬起眼睛,打量他一番,最終視線落在他手裏提著的籃子上。


    「一些糕點,給爺爺奶奶嚐嚐。」何青雲將手裏的小籃子向前送了送。


    屠飛鳶挑了挑眉。何青雲借了三年的書,除了逢年過節,可從沒有過這種表示。


    如果東西是送屠飛鳶的,屠飛鳶定叫他怎麽拿過來的就怎麽拿回去。可是,既然是送給爺爺奶奶的,不妨收下。


    「東西放下,你走吧。」屠飛鳶說完,又低下頭去。


    前世,作為酒莊老板,穿梭在各種場合,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裙下之臣更是涵蓋各個年齡層的帥哥。眼前的少年固然有些姿色,卻如清粥小菜一般,實在不是她的菜。


    何青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姑娘?」他喊了一聲,見屠飛鳶不搭理他,心中覺惱。到底忍住了,抿著唇,將手中的小籃子朝前頭送了送。


    誰知,屠飛鳶仍不接,不禁再也忍不住:「屠姑娘,在下想借兩本書回去!」


    「不借。」屠飛鳶頭也不抬,幹脆拒絕。


    何青雲怔住,隨即,眼中浮現輕蔑。屠先生是那樣才華橫溢之人,為何女兒如此不堪?整了整神情,把籃子放在一旁的水缸上:「可是在下的未婚妻,給屠姑娘帶來的不便,令屠姑娘惱了?若是如此,在下替她給屠姑娘賠罪了。」說著,退後一步,彎腰對屠飛鳶拱手一禮。


    他都如此給她麵子了,她縱有天大的氣,也該消了吧?何青雲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屠飛鳶。


    屠飛鳶抬起頭,看著身前的少年:「這個罪,你賠不起。」


    何青雲頓時滿臉愕然。這個又煙又胖、又矮又醜的大冬瓜,她憑什麽給自己難堪?緊緊抿起唇,轉身走了。


    屠飛鳶輕蔑一笑,低下頭繼續梳頭發。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憑什麽以為她會給他臉?若非借他引出李露兒,她一眼都懶得看他。


    何青雲憋了一股氣,一路快步回了家。陸氏正在院子裏擇菜,見他兩手空空的回來,不由訝道:「雲兒,為何沒有借書回來?」


    何青雲腳步一頓:「嗯,沒有借來。」避開陸氏的注視,快步往屋裏去了。關上門後,維持了一路的淡然再也繃不住,滿臉懊惱與氣憤。


    果然如露兒所說,那個醜八怪不僅不知感恩,反而恩將仇報!而且,還牽扯到他!一頭仰倒,扯過被子蒙住臉,咬牙切齒地抓著被子,心裏從沒有過的厭煩!


    良久,何青雲掀開被子,整了整衣衫,打開門走出去。


    陸氏聞聲看過來:「雲兒去哪裏?」


    「去借書。」何青雲的麵上恢複一貫的淡然,對陸氏行了一禮,便抬腳出門了。


    李露兒坐在窗前,對著一隻巴掌大的銅鏡,扭動著身姿。王有祿新送給她的這根瑪瑙簪子不錯,紅彤彤的,襯得她的肌膚愈發嬌豔。


    正對著鏡子美滋滋地照著,忽然聽到院子外頭喊道:「露兒,何公子來了。」


    李露兒抬頭,透過窗子往外看去,隻見何青雲站在院子裏,清雋的麵上不見丁點兒笑意,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是死肥妞對他說什麽了?想到這裏,猛地站起身。


    隨即,又想到已經跟何青雲打過招呼,心裏安定兩分。將銅鏡扣在桌上,整了整表情,擠出一副嬌羞又驚喜的模樣,小跑出去:「你來啦。」


    「露兒。」何青雲對李露兒點了點頭,目光移至李露兒的頭上,溫聲讚道:「你戴這根簪子真美。」


    李露兒的笑容僵了僵。從前的時候,他可沒這樣誇過她。為何今日,獨獨誇她的簪子?眨著眼睛,嬌羞地道:「是爹爹買給我的。」


    「伯父真有眼光。這根簪子,很配你。」何青雲真心說道。


    一旁,李母的眼睛閃了閃,轉身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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