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直是心疼得不得了,摸著小孫女兒肉呼呼的微涼的臉龐,抬頭看向屠老漢說道:「你去老二家,把地排車借過來幾天,等阿鳶的腳好了,再還給他們。」隨後,心疼地對屠飛鳶道:「明天叫你爺爺推著你進城去。」


    「不用。」屠飛鳶說道,唇角勾了起來,「叫狗蛋背我去。」說完,眸光一瞥,看向坐在另一邊,屠老漢旁邊的少年。他不是傷好了嗎?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的,看他這回如何分辯?


    少年聽罷,身子一直,耳朵動了動。仿佛受驚立起雙耳的犬類。


    「哎喲,那怎麽行?那麽遠的,狗蛋怎麽背得動?」李氏聞言,不讚同地道。


    屠飛鳶斜過眼睛,看向少年,口裏說道:「奶奶,他力氣大得很,你是沒看見,背起我來,如履平地,健步如飛。進城的路又不遠,走快了都用不到半個時辰,他行的。」


    少年秀眉擰起,抿嘴不說話。


    屠老漢坐在一邊,搖著草帽,打著身前的蚊蟲,一語不發。


    「阿鳶,那不行,太累人了,就算狗蛋背得動你,這一路,不得把他累壞了?」李氏皺起眉頭說道,「不行不行。叫你爺爺去借地排車,讓狗蛋推著你去。」


    「奶奶!」屠飛鳶一下子站了起來,語氣不複方才的清脆輕快,「二叔家就那麽好相與麽?二嬸是什麽樣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若沾著他家一點兒東西,就等著被纏磨吧!若借了他家的車,二嬸定要來家裏鬧,還過不過了?」


    李氏一聽,臉上有些猶豫起來。二兒媳,是個又刁、又懶、又饞、又奸的人。誰沾著她一點便宜,她必要討回一百倍來。家裏才過了幾天素淨日子,又沾了小孫女兒的光,吃上了肉。若給二兒媳知道,豈不要來家裏鬧,到時雞飛蛋打一場空?


    屠老漢手裏的草帽頓了頓,張口說道:「阿鳶說得是。」


    「那就不找老二家借。」李氏想了想,說道:「去楊家吧,我記得楊有田家也有地排車。」


    屠飛鳶張口拒絕道:「不用!就叫狗蛋,背著我去!」


    她腳上的傷,是他砸的,他想好過?沒門!記起少年拿起筷子,凶狠吃肉的模樣,屠飛鳶的眼神微冷,指著少年說道:「他到現在也沒記起來家是哪裏的,誰知道還要在咱家住多久?難道就把他當大少爺供起來?他要吃飯、要喝水,卻不能白吃、白喝,他得幹活!」


    「就這麽定了!」最終,屠飛鳶不容拒絕地下了命令。


    李氏從未見過這樣的小孫女兒,不由得抬起頭,茫然又吃驚,還有些不知所措。


    「嗯。」在一片寂靜中,最終是少年垂著眼睛,低低應了一聲。昏暗的光線,映出他瘦削的身量,一張美得雌雄莫辨的臉龐,微微垂著。下巴尖尖,一把就能握住,愈發顯得風吹就倒般柔弱,令人見之生憐。


    李氏張了張口,然而想起小孫女兒方才說話時的堅決與果斷,欲勸的話便卡在嗓子口,湧不出來了。於是,事情就這麽定了。


    次日一早,屠飛鳶起來煮了早飯,便把少年喊起來,一起吃過飯後,往外行去。


    走到籬笆院子門口,屠飛鳶站定,回頭看向少年,示意少年蹲下去。少年滿臉不情願,然而走到屠飛鳶的身邊,仍是微微沉下膝蓋,對屠飛鳶露出瘦削的背脊。


    屠飛鳶一絲兒心軟都沒有,將裙子一提,毫不客氣地跨了上去。但覺少年的身量雖然纖細,然而竟是沉穩,一絲一毫的晃動都沒有。屠飛鳶煞是好奇,少年這份力氣,究竟怎麽養出來的?


    「別動。」察覺到背上的人,不停地晃動著調整姿勢,少年忍了一會兒,便不耐地擰起秀美,嫣紅的薄唇吐出兩個字。


    屠飛鳶挑了挑眉,雙腿勾住他的腰,雙臂摟住他的脖子,不動彈了。


    似是覺著這個姿勢不舒服,少年伸出雙手,攬住屠飛鳶的雙腿,架了起來,而後邁起步子,朝前行去。


    屠飛鳶好整以暇地伏在少年的背上,一絲不好意思都沒有,低頭打量著少年頸後的肌膚,但見如牛乳一般潔白細膩,開口問道:「你家裏究竟是哪裏的?」


    少年不吭聲。


    「問你話呢!」屠飛鳶曲起手指,敲了敲少年的頭頂。


    少年擰起秀美,漆煙的眸中有一絲不耐煩,不知想到什麽,抿了抿唇,答道:「不知道。」


    「臭小子,脾氣不小啊?」屠飛鳶冷道,「你留在我家,究竟有什麽意圖?」


    少年不吭聲。


    「我問你話,回答我!」屠飛鳶曲起手指,又敲向少年的頭頂。


    約莫這回敲疼了,少年猛地頓住腳步,扭頭朝屠飛鳶看過來。漆煙秀美的眉頭,蹙成一條直線,下麵蘊著一雙浸在冰水中的煙曜石般的眸子,清淩淩的,閃動著不悅。秀美挺直的鼻梁下麵,是兩瓣玫瑰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昭示著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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