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是那樣的來曆,自來便是最敏感的。興許他自己沒意識到,所做的事情全都是趨利避害。他既如此親近屠飛鳶,想來屠飛鳶便是他的救贖。


    一想到這裏,晉王妃笑得更開心了:「當年姐姐叫我帶他出來,隻說不必刻意管他,順其自然就好,我還不解。如今再看,姐姐早已經算透了。」


    阿容已經找到了,如今安全得緊,又快快樂樂的,她何必把他捆在身邊?高興了一陣,又對下人吩咐道:「方才小公子試過的衣裳,全都包起來,快些送去。」末了囑咐一句,「把小公子喜歡的樣式都記下來,再叫人去做,可明白了?」


    「是,王妃。」


    泰和殿內,安平帝召見了孟大人。


    「這篇奏折是怎麽回事?」安平帝將手裏奏折往下一丟,甩到孟大人的身上。


    孟大人接住了,低頭瞄了一眼,認出是自己的字跡。規規矩矩地站好了,回答道:「回皇上的話,臣以為,屠大海夫婦失蹤至今,不論是否遭遇不測,侍郎府都應保留。等屠大海夫婦回來,便將侍郎府歸還。若不回來,便由他們的女兒居住。待其女百年之後,方能收回。」


    那日從公主府回來後,安平帝便命人下了旨意,將侍郎府召回,欲賜給其他官員。孟大人知道後,立即上了奏折,請求皇上收回成命。


    「屠大海夫婦秘密去南方,乃是改良水利與播種建設,於民生乃是大計。他二人改名換姓,不求名利,真正是百官楷模。三年前,南方的水利與播種有了明顯的改良,本是他們大功一件。」孟大人說到這裏,頓了頓,語氣低落下來:「三年前,他二人驟然失去消息,興許遭遇不測。然而,不論如何,他們功不可沒。」


    說到這裏,孟大人抬起頭來,兩眼含著水光:「皇上,屠大海夫婦功不可沒啊!」


    「功不可沒?」安平帝冷哼一聲,「功過相抵!」


    孟大人一愣:「他們何過之有?」


    「公主的雙腿被人打斷了!」安平帝咬牙道,「你以為,有幾個人跟公主有此仇恨?又有這個膽子,敢跟公主對著幹?」


    孟大人瞪大眼睛:「皇上可有證據?若是無憑無據,不可誣賴屠家!」


    「哼,證據?」安平帝咬著牙,蒼老的臉上有些猙獰,「若非是朕暗中相助,那臭小子以為自己能跑得掉?他打了朕的……女兒,朕還幫著他逃跑,哼!」


    孟大人聽罷,身子一個踉蹌:「當真是……?」


    「這可是欺君之罪!朕隻收回侍郎府,夠寬宏大量了!」安平帝冷哼一聲。


    孟大人頓時灰了臉,垂下眼皮說道:「人心總是肉長的,胳膊肘往外拐的是傻子,皇上如此包庇自己女兒,也是人之常情。臣無話可說,臣告退。」


    「等等!」安平帝瞪起眼睛,指著這個從年輕時就跟隨自己的老臣,道:「你說清楚,你什麽意思?怎麽就是朕包庇了?」


    孟大人抿緊嘴,一言不發。


    「慣的你一身臭脾氣,滾滾滾!」安平帝見他一臉強容,冷哼一聲,不耐煩揮手。


    孟大人拱手:「臣告退。」


    安平帝麵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想起昨日周監正傳來的消息,手指在桌上輕一下重一下地敲著,目光深沉難懂。


    距離京城千裏之外的一片大荒中,一對中年夫婦頂著酷熱的日頭,艱難地行走著。


    中年男子生著一張白淨的麵龐,斯文清秀,舉著包裹遮在中年女子的頭頂上方,輕輕笑著,兩頰酒窩若隱若現:「好熱啊,娘子,換你舉起來給我遮一會兒吧?」


    中年女子扭頭白他一眼:「屠大海,你才給我遮了不到一分鍾好嗎?說好的一人遮十分鍾呢?你的臉皮還要不要了?」


    「可是人家真的好熱啊。」中年男子舉起另一隻手,握著袖子擦了擦額頭,「熱死了啊,他們怎麽把咱們丟在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就不會哪兒進哪兒出嗎?也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若是走反了,回頭再走一遭,可真是要了命了。」


    正是從月聖國出來的屠大海、溫倩夫婦。


    兩人被打暈了,帶出月聖國,醒來後便身處一片大荒中。別說人影兒了,鳥影兒都見不到一絲兒。


    「他們肯定是故意的。」屠大海忿忿說道,「儀蘭真是奸詐,她知道我們帶出了些東西,不好意思叫我們交出來,就叫人把我們丟在這裏。回頭我們又饑又渴,把東西都吃了,帶出來跟沒帶出來有什麽區別?」


    溫倩沒好氣地道:「我早說過,叫你別偷偷摸摸的,你直接跟儀蘭說又怎樣?這三年咱們沒少給她出主意,她怎麽也要念這份情的。你倒好,偷偷摸摸的,還叫人發現了,丟不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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