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她是在為臉的事而憂心,牧荻爾從懷裏取出了一隻白玉盒,「我命人找來了盒雪膚膏,據說能潤澤肌膚,也許能改善你臉脫皮的情況,我幫你擦些。」聞人尹遲遲沒消息,找來的大夫又沒一個能治好她,見她每日麵帶愁容,他心疼又焦急。


    「嗯。」她輕輕頷首。


    他抬起她的臉,沾了些玉盒裏的雪膚膏,小心翼翼的塗抹在她臉上。


    剛抹完,奚荷月便控製不住地放了個又響又臭的屁,她尷尬的羞紅了瞼。


    牧荻爾卻一臉鎮定,像沒聽見似的。


    見她低垂著頭,似是一臉難堪,他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裏。


    「你再忍一忍,我已加派了人手去找少尹,相信很快就能帶回他為你醫治。」


    「你真的不覺得臭嗎?」她仰起瞼問。


    他坦白說:「我的鼻子沒壞,自然也覺得有異味,但因為是你,所以我能忍受。」他的嗓音很輕,卻字字句句都飽含著無可忽視的情感,凝睇著她的眸光中,也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濃濃的情意。


    在聽了他這句話,她那個心結仿佛被溫柔的解開了,她怔怔地問:「為什麽?」


    「你之前嫌棄過我傻嗎?」他看著她,笑得好寵溺。


    她搖頭,當時她疼惜他都來不及,又怎麽會嫌棄他。


    「所以我又怎麽會嫌棄你……」他握著她的手放到他的左胸,鄭重地說了句,「我此刻的心與你當時是相同的。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她眼中霎時湧上一股熱氣,那股熱氣瞬間化為水霧,濡濕了她的眼眶。


    「怎麽哭了?」牧荻爾焦急地為她拭去眼淚。她破涕而笑,閃爍著淚光的眸裏透著欣悅的光彩。心頭對他曾有的怨慰,此刻已完全煙消雲散。「我隻是太高興了,牧哥哥。」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旭王,隻是她一個人的牧哥哥。


    她話裏流露出的情意,令牧荻爾為之動容,隱約明白存於她心中的芥蒂似乎已解開了。


    他傾下身,覆上她的唇,深深地、溫柔地吻著她。


    她輕闔上眼,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綿綿情思,她眼睫輕顫著,胸口漲滿了洶湧得幾乎要淹沒她的情感,她再無顧忌,熱切的回應著他。


    見狀,菊兒不敢驚擾兩人,悄悄退了出去,替他們掩上房門。


    菊兒福泰的圓臉漾開大大的笑,欣喜地想著,這下小姐應該相信王爺的真心了吧。


    臨兆城樂平侯別苑。


    牧荻爾遲遲找不到的聞人尹,正悠哉的蹺著二郎腿,躺在軟榻上,手裏拿著一卷書津津有味的讀著,那是一則從神州流傳過來,關於試妻的故事。


    他知道牧荻爾一發現王妃的狀況會派人找他,回來便刻意抄了條小路,抵達臨兆城後,也不回樂平侯府,反而待在這處別苑裏。


    這全是為了配合奚荷月的岐黃,好讓她考驗牧荻爾。


    「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牧荻爾是否會嫌棄她?」看完手上的書,他睞向窗外喃喃自語。


    「尹大哥,侯府管事來報,說旭王派人到侯府找你。」一名身量魁梧,劍眉星目的少年走了進來。


    「讓他們說我還沒回來。」聞人尹將手中的書丟在一旁的幾案上,打了嗬欠,隱隱有了困意。


    少年好奇地拿起那本藍色書皮的書冊,「《莊子試妻》?尹大哥,這書裏寫些什麽?」


    「寫一個叫莊子的人為了測試自己妻子的忠貞,用法術詐死,然後再成一個書生去勾引他的妻子。」


    牧晨瑞聽出了興致,接著問:「那後來呢?」


    聞人尹簡要地遊說書中的內容,「……後來那丈夫赫然從棺木裏跳出來,並告訴妻子那書生是他變的。」


    少年臉上沒有鄙視,反而滿臉同情,「啊,那他妻子一定嚇壞了。」


    「晨瑞,你認為他這麽測試他妻子有錯嗎?」


    「我很難說對或錯,隻是換成是我,我不會這麽做。」


    「那麽若你很想知道你妻子對你是否忠貞,你會怎麽做?」


    「見微知著,從很多小細節上便能觀察出一個人的稟性如何。」年僅十七歲的他,眼神中有著同齡男孩所沒有的睿智。


    聞人尹摸摸他的頭,稱讚道:「晨瑞越來越明白事理。」


    牧晨瑞是聞人尹的師兄於五年前暗中救下的十二皇子,將來若是推翻了牧隆瑞,要繼承大統的便是他。


    這五年來他將晨瑞帶身邊教養,看著當初年僅十二歲的他,如今蛻變得益發沉穩聰穎,便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和驕傲。


    「這些都是尹大哥平常教我的。」被他誇獎,牧晨瑞俊朗的臉上揚起大大的笑臉。


    「是你聰明,不像你那個小皇叔……」


    「小皇叔他怎麽了?」


    聞人尹不答,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以他的性情,我想他應該能通過考驗。」他沒打算將牧荻爾和奚荷月的恩怨糾葛告訴他,這是他們夫妻倆的私事,不宜再宣揚出去。


    「尹大哥,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牧晨瑞納悶地問。


    「沒什麽,先前他與他的新王妃相處有點問題,不過我想再過不久,他們兩人便能拋開芥蒂,白頭偕老。」他打了個嗬欠,睡意漸渡,「我困了,先睡一會兒,用膳時再叫我。」闔著眼,他逕自睡去。


    半夢半醒間,聞人尹隱隱覺得有什麽溫溫軟軟的東西在他唇畔輕碰了下,但他太困了,懶得再睜開眼看。


    看著王爺與自家小姐攜手在園中散步,菊兒搖頭歎氣。小姐仍是堅持不使用侯爺交給她的藥,決定要等容貌自個兒複原。她曾問過小姐:「你還是不相信王爺的真心嗎?」


    「不,我已相信他對我的真心。」


    「那您為什麽還不恢複容貌?」


    「我想看他能忍我多久。」


    就為了這個原因,小姐仍頂著那張可怕的臉麵對王爺,幸好的是小姐那臭屁已經停止了,至少大夥兒可以不再受惡臭茶毒。


    不過小姐的臉雖然變得如此猙獰恐怖,王爺卻沒有嫌棄疏遠她,反而對小姐更加憐寵嗬。


    見王爺摟著小姐又情不自禁的親吻了她,菊兒狀似害羞的掩住臉,可指縫卻開得大大的,將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王爺滿臉柔情,至於小姐,她要非常努力才能從小姐那張腫脹脫皮的臉上看出一絲嬌差。


    真是難為王爺了,對著小姐那張瞼,他竟還親吻得下去,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情人眼裏出西施吧,愛情真是厲害,能蒙蔽一個人的雙眼到這種程度,菊兒暗歎著。


    看來,距離她改口喚小姐「王妃」的日子是不遠嘍!


    兩日後清晨。


    牧荻爾醒來,見身邊沒人,看向四周,瞥見奚荷月坐在梳妝台前,手上捧著鏡子,雙屑輕顫著,似在哭泣,他急忙下床走過去,一開口便斥責菊兒。


    「菊兒,我不是吩咐你別拿鏡子給王妃嗎?」他心忖定是她看了鏡中的麵容,心頭難過,才會傷心落淚。


    「是王妃吩咐奴婢取來鏡子的。」菊兒很委屈的回答。


    他從奚荷月手裏拿走鏡子,不讓她再看:心疼的攬著她的屑安慰,「別難過,等少尹來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臉……」


    他話未說完,隻見奚荷月徐徐抬起臉,唇邊笑靨如花,清豔若芙蓉般嬌美動人,他愕然地瞪著她,「你的臉……」


    她笑吟吟道:「我的臉恢複了。」肌膚甚至比先前更加細滑白皙,吹彈可破。牧荻爾目露疑惑,


    「怎麽會突然間恢複?」


    「王爺也不看清楚就罵人,小姐剛才不是在哭,是笑得太開心了。」菊兒在一旁咕噥說著。


    沒想到樂平侯那藥粉竟還有養顏美容的功效,讓小姐的肌膚變得更加柔嫩晶瑩,整個人又美上了幾分,早知道她也要來擦一些。


    凝視著她益發嬌美明媚的臉龐,牧荻爾眼神微斂,想起她這段時間的模樣,他狐疑地質問,「你的臉不隻複原,還比以前更美上幾分,這些絕不會一夜就能改變,你做了什麽?」


    奚荷月抿了抿唇輕快答道:「我也沒想到那藥粉還有此等美顏功效。」


    「藥粉?」


    她沒打算隱瞞他這件事,「先前我在臉抹了一些特別從侯爺那裏要來的藥粉,之後臉便開始腫脹脫皮。」


    「你為何要這麽做?!」他驚詫問道。


    「這是為你而設下的試驗。」她坦白說。


    他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麵帶慍色,「你為了考驗我不惜讓自己毀容?」


    「隻是暫時的。」


    「萬一你弄假成真,無法複原呢?」見她變成那樣,這段時間他日日為她憂心,在她麵前卻不敢表露分毫,而原來這一切隻是她給他的考驗。


    「那藥是侯爺給我的,我相信他的醫術。」


    「你不該拿自身的容貌來考驗我。」他嗬斥。


    奚荷月不滿地反駁,「為何不該?容貌美麗最易影響旁人對自己的看法,我拿自個兒的容貌來考驗你,豈不最能看出你的真心?再說先前可是你親口說要接受我的考驗。」


    「我是那麽說過,但你不該拿自己的身子來冒險,萬一封你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該怎麽辦?為了考驗我,你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忍受了那麽多天的不適,這麽做值得嗎?」他惱的不是她考驗他,而是她傷害自己這件事。


    她頷首,「值得,若不是這麽做,我不會知道你不僅能夠包容變得又醜又臭的我,還對我更加疼惜。」她臉上盡是柔情,緩緩再說:「因為這樣,我才終於相信你對我的真心。」


    他臉上的怒色緩緩消散了,動容的將她擁入懷裏,激動的情緒令嗓音有些低啞,「那麽我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思,通過了。」依偎在他懷裏,她唇畔漾著暖笑。「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再也不要有試探和欺騙,好嗎?」


    「好。」牧荻爾鄭重承諾。一切的試探和考驗都到此結束,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虛情假意,隻有滿腔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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