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入了冬,趙安然之前讓趙進準備的帶有爐子的車也有了用處,因為陡然增量,趙進花了不少時日銀錢,製成了兩輛,一輛裝菜,一輛裝飯。又租了兩匹騾子,每日拖著車送飯,節省了時辰,更讓大家都輕鬆了不少。


    趙安然還讓陶伯做了湯,雖然內容不多,但熱氣騰騰的,用飯的時候來一碗,忙碌半日的疲憊都一掃而空。


    而趙家攀上洛城來的貴人,這樣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整個荷香鎮。待得這日星辰滿天,陳氏帶著兩個孩子從鋪子上回到趙家,卻見家裏今日竟然點了好幾盞燈。


    趙竹川拉著趙安傑的手候在門口,北風呼呼吹得兩個孩子臉兒都紅彤彤的。


    陳氏抱起安傑問:「怎的在門口吹風?仔細吹病了。」


    趙竹川道:「娘,何員外等了你們許久,爹爹讓我們出來迎你們。」


    陳氏錯愕,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趙安然。


    趙安然抿了抿唇,沒有根基,沒有靠山,趙家得了這麽個好處,該來的遲早會來。


    她側頭叮囑趙竹林將弟弟們帶進去,自己則跟著陳氏進了正屋。


    何員外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一雙眼裏透著精明,身邊有個長隨長得尖嘴猴腮,雖是站著的,下巴抬得高高的,似乎很是不屑。


    屋裏每個人都帶著笑,可氣氛卻無比凝重。


    陳氏行了禮。屋裏頭沒多餘的椅子,她帶著安然立在趙進身後,低著頭不做聲。


    趙老爺咳嗽兩聲,伸手招呼:「安然,到祖父這裏來。」


    趙安然乖巧的走過去,餘光看那何員外抬眼打量她好幾眼,心裏便有些清楚。雖說送餐這事兒,陳氏也好,陶伯也好,都是聽她的。但在外她是趙家女,一應的事務,都由陳氏出麵。


    這何員外顯然是打聽清楚了,知道趙家餐食的事情,都是她在操作,故而等到這麽晚,也要見一見她。


    隻不過趙安然不大清楚,何員外究竟是想做什麽?


    人都到齊了,何員外這才抬額,瞥了眼他身邊那個長隨。


    長隨倨傲的看了趙老爺一眼,緩緩說著:「聽聞,你家這個小丫頭,入了陸家三爺的眼?」


    陸三爺?


    莫非是說的那位陸大人?趙安然細細想著,書裏頭這姓陸的倒是有一家,曆代將府陸元帥家裏。不過,陸家嫡係子孫全都從軍,替公主修建廟庵一事,怎麽指派,應當也不會指派到陸家頭上。


    但陸大人既然姓陸,想來也是這陸家的旁支,故而能得這麽個輕鬆的差事,回去便是領了封賞,封個一官半職……


    陳氏低垂著頭:「員外爺說笑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哪裏攀得上洛城的大人物?隻不過有些運氣,得了個好差使,叫日子得以過得下去罷了。」


    長隨鼻子裏「哼」了一聲,衝著趙安然抬抬下巴:「你過來回話?」


    趙安然做天真狀:「我嗎?你們要問什麽?」


    長隨見她不受教,立時沉了臉,想要嗬斥。


    何員外這時才溫和的開口:「你叫安然?看樣子,與我小兒子差不多歲數,聽說你幫你舅母做事,做得很有樣子呢。」


    趙安然甜甜一笑:「我娘以前就教育我們,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舅父舅母養這麽一大家人不大容易,我長大了,自然得幫忙呀。」


    何員外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真是懂事……安然想不想有個安穩的活計?我酒窖缺人,安然想不想去?我給你月錢三兩,一個月兩天休沐。」


    陳氏大驚失色,做活計的話,一個孩子,才十歲的孩子,頂多了一天十文錢,可何員外一開口就是月錢三兩,算下來一天有一百文,便是成年男子,也沒有這麽多的呀。


    她趕緊覷了覷公爹的臉色,努力壓著心頭的擔憂,有公爹在,應該不會讓安然被銀錢迷失了頭腦。


    趙安然依舊是一派天真的模樣:「三兩啊……那是要我去做什麽呢?我也不會做菜,隻能打打下手,至於酒窖……我啥都不會呢。」


    何員外有些撐不住,長隨立時喝罵起來:「一個月三兩的銀錢,你還不知足了?整個荷香鎮……不,整個荷香縣,哪一家像咱們老爺這般和善的,你還給臉不要臉了?」


    趙安然仿佛受到驚嚇,一下子蹦到趙老爺身後,聲音軟糯的喊了聲:「外祖父……」


    趙老爺一直闔著眼,這會兒才睜開來,嘿嘿幹笑兩聲,又是一連串的咳嗽,咳得何員外不自覺往後靠,嫌棄的皺起眉頭,恨不能想要躲到外頭去。


    「何老爺莫要拿我這外孫女湊趣了,她鄉下來的,膽兒太小……一個月三兩,我兒子都不值這個價錢……」


    說罷接著一陣咳嗽。


    何員外不耐煩的站起來:「姓趙的,今時不同往日,你們趙家早就沒了!若沒有我,哼哼!莫要給臉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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