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這時才開了口:「安然,不是你陶媽的錯,她不過是引薦,當初是我的不是,就不該留這個禍害在家裏頭。」


    張氏的眼淚如同不要錢一般,哭喊起來:「夫人這話好沒道理,奴一向認認真真,隻不過家裏事多,體力上難免跟不上,夫人作何這般不體諒人?」


    趙安然瞥了眼地上的張氏,白蓮花?瞧瞧這話裏話外的意思。等閑的女工,可不敢對自己東家這麽個態度,而且她麵上柔弱得很,眼睛一個勁兒瞟的,都是趙進。


    不論是為了舅母,還是為了她好不容易做起來的生意,這種攪事精都是留不得的,不必細細磨,直接快刀斬亂麻趕走便是。


    趙安然皺起眉毛站起來:「不體諒人?你說得不錯,我趙家是商人,不是善人,體諒人的事情,不該由我家來做。陶媽,你這便帶她走吧。」


    陶媽如今哪裏敢替表妹說半句話?隻深恨自己一時心軟,招了這麽個害人精過來。


    當下她忙不迭點頭上去拉張氏:「行了,你且快起來,我送你回家。」


    張氏想不到,表姐平日在店子裏看著那樣威風,就連老爺夫人也甚是聽她的理,如今竟對著一個小娃娃怕成這樣。


    她眼珠子一轉,對著趙進身子一軟:「老爺……」


    趙進不自覺看了她一眼,猶豫著說道:「安然,這……」


    「舅父這是心疼她?」


    趙進臉漲得通紅:「安然,你將你舅父想成什麽人了?」


    陳氏激動起來:「想成什麽人?你是什麽人兒,還怨我們把你想成什麽人?現下客棧裏頭,誰人不知她是誰,恨不能都進咱家門了……」


    趙進怒道:「你怎的胡說八道?我與她……我與她什麽都沒有,隻不過她身子不好,我扶了一把罷了。」


    陳氏又道:「扶了一把?一把?怎麽你一去,她就暈,她一暈,你就扶?」


    趙安然看著其他漿洗婦人的樣子,便知陳氏說的是真的。她倒是真沒想到,自己那個憨憨舅父,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張氏哭得淒厲:「夫人冤枉,夫人……奴與老爺清清白白,奴……」


    一壁說,一雙眼兒一壁往趙進身上瞟。


    趙安然撫了撫額,其實不看事情的經過,端看陳氏哭喪著臉,眉頭皺成個川字,又因日常顧著家裏店裏忙個不停,更是節省慣了疏於保養。


    而地上那個張氏,二十多歲的模樣,便是哭得雙眼紅腫,依舊梨花帶雨,又本就一副好皮囊,看著便讓人生氣不起來。


    細細聞嗅,還能聞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


    客棧漿洗的婦人,誰的手不是在水裏泡多了,粗糙不能看,冬季天冷,恨不得都高高腫起。


    雖說發了凍瘡的膏藥,但也不過微微緩解罷了,偏這張氏的手沒一點紅腫,還看著格外白嫩些。


    這棒打鴛鴦的事情,陳氏隻會哭哭啼啼,是做不了多絕的。


    趙安然不待她多說,隻冷聲道:「舅父是覺得,這客棧的工人,哪個人留不留得,我說了不算是嗎?」


    趙進一愣,安然一向乖巧聽話,便是有什麽異議的地方,她也不會如此疾言厲色,這番下來,倒好似格外生氣一般。


    陶媽一見不好,急忙上前拉起張氏說道:「你且先走吧,沒得在這裏惹了東家不快……」


    張氏哪裏肯走,隻哭得淒涼無比:「表姐您也是知道我家裏頭什麽情況,我若是不能做活,我那夫君活不了,我女兒更是……她才四歲啊……」


    「噢?」趙安然不等其他人心軟,直接道,「你也記掛著你家裏頭有夫君有女兒要養?緣何不好生幹活,一味想著靠些下三濫的手段?」


    張氏還想分辯,趙安然已側頭看向陶媽:「客棧漿洗的活計,是怎麽分配的?」


    陶媽一愣,搖頭說著:「之前是你舅母管這事兒,一向是大家合夥兒漿洗的,我接手後,也沒變。」


    趙安然點點頭:「從前怎麽樣,我且不提,今日就重新把規則變一變,漿洗的婦人,全都看幹活多寡發錢。」


    跟過來的那幾個漿洗婦人,都是陶媽選出最勤快能幹的,聽了這話當即喜不自勝,心裏頭那股子鬱氣也全都消散了。


    趙安然轉了圈,走到張氏跟前:「凍瘡的藥膏子是要多少,店裏都有,不過藥膏子味道不好聞,她們的手都是一股子難聞的味道。你的手倒格外不同些。」


    這話一說,大家夥都紛紛看向張氏的手,果然是白嫩的與旁人不同。


    膽大些的婦人,嘴裏便發出冷嗤聲,誰不知道這個張氏仗著是陶大姐的親戚,又入了東家老爺的眼,尋常是能不幹活就不幹活,若說她兩句,還要在那裏啼哭不止,活像誰欺負她一般。


    張氏急忙將手縮回袖子裏,臉兒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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