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越是如此,他的處境反而越是艱難,人人都盯著他這個新上任的首輔大人,老家父母弟弟們除了寫信來要銀子之外,一點幫助都不給他。


    這時候,宋元曲遇見同窗馬長生,馬長生不屑之餘,也透露出對安然的欣賞,他方知趙家如今不容小覷,領頭的卻不是他那個愚笨的小舅子趙進,而是他的親生女兒宋安然。


    安然的身份難登大雅之堂,但她的錢卻能解他燃眉之急,是以他要她的錢,卻不能讓她把姓改回來。


    因此,宋元曲給家裏頭寫了一封信,還特意選了個幕僚回去處理這事兒。他並不知當年的安然與安傑是怎樣活下來,當然,知道他也不會在意。他隻以為血脈天成,勾勾手指說個軟和話,安然是他的女兒,自會回到他身邊。


    這裏頭,他甚至想都沒有想過安傑。


    宋三叔就是聽了那幕僚的話,說隻要安然回來,他就有錢了,什麽樣的媳婦娶不到?現下趙家這小子的意思,是這些錢與安然無關?那怎麽行。


    「安然,你來趙家做牛做馬,這些錢,你拱手讓給了趙家?」


    趙安然臉上神色不變:「外祖家對我很好,這生意姓趙,商行的名字也是趙家,自然歸趙家?趙家養育我們姐弟六年,我怎麽好意思從趙家分錢出去?」


    她說得有理有據,宋老夫人與宋三叔卻急得跳腳,這怎麽行?別說是分錢了,他們的意思是,這些生意都是安然的,安然自然是全都帶走,商行可以姓趙,但生意實際上,必須他們宋家的。


    宋三叔眼裏露出厲色:「那可不行,安然,趙家從前一貧如洗,什麽都沒有,這什麽趙家商行,全都是你一手操辦起來的,你怎能將他們拱手讓人?」


    這話一出,那宋元曲的幕僚便心道糟糕,他安排得再好,也架不住一群豬隊友啊。


    果不其然,朱玉婉已經冷笑起來:「原來你也知道,從前的趙家是一貧如洗啊?當初我姐姐是什麽樣的情況下來的趙家,你們心知肚明。現下我姐姐苦盡甘來,你們就想分一杯羹了?」


    趙安然依舊是一副柔弱模樣,送了宋老夫人的手,惶惶相問:「你……祖母你不是想認我?你是想要我的錢?」


    宋老夫人眼神往那幕僚身上瞟,得了他的示意,忙不迭回頭說道:「安然,我怎會如此?你是我的孫女,我想的自然是將你認回來啊。」


    趙安然鬆了口氣,又做歡喜狀:「那就好,那就好,銀錢乃身外之物,何況我都要回宋家了,這些阿堵物隻會辱了爹爹名聲,我怎能要它?不僅不能要,我將來一定不會再碰生意上的事兒。祖母,這些我們就不管了,外祖家裏頭自會處理的,我們走吧。」


    須臾間,趙竹林已經看懂了,連忙說道:「慢著。」


    趙安然頓住腳:「竹林,可還有事?」


    趙竹林搖頭說道:「安然,你從前來我趙家時,是拿著宋家不認你與安傑的契書來的,這會兒要走了,總不能這平白無故的走吧?雖說朗朗乾坤,但你從來教我,萬事都得小心,能以契書做結,便要寫下契書。」


    趙安然恍然點頭:「原是如此,這樣吧,我寫一封契書與你,說明我自願跟我祖父母回家,趙家還是我外祖家,可好?」


    趙竹林答道:「不行,當初的契書,是宋家不要你們的契書,契書上還有宋家老太爺的手印。」


    常叔早得了趙老太爺的令,將那契書碰出來。


    周圍百姓看到這裏,心裏便有了計較,原來不是這小姑娘嫌貧愛富,原來是那宋家將一雙姐弟給趕出來的。嘖嘖嘖,男人停妻再娶也就罷了,連孩子都不要?


    趙竹林舉起契書說道:「當初他們拋棄你,現下想要接你回去,自然也得寫明契書,向我死去的祖母與姑母說清楚,說今生今世,絕不會再棄你。」


    趙安然淚水漣漣感動不已,又帶著無盡的委屈與歡喜看向宋家幾人。


    這會兒無論幕僚如何使眼色,宋老太爺都不敢應下,安然明顯是故意的,她壓根不在意宋家,若真的回到宋家,她一定會鬧得天翻地覆。


    宋老太爺腦子混亂,一下子血湧了上來,不用裝,就仰頭倒下。


    他一倒,宋家人皆慌了神,哪裏還顧得上應對,各個低著頭,抬人的抬人,呼喊的呼喊,便都腳底摸了油要走。


    朱玉婉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宋三叔:「唉,那我姐姐呢?你們不要她了嗎?」


    宋三叔漲得滿臉通紅,這小丫頭力氣甚大,他一時沒有躲開,被她緊緊抓著手臂,他著急,用力一甩,整個人都慌了,不敢看周圍百姓的目光,灰溜溜的跑了。


    趙安然做戲做全套,依舊淚眼汪汪,看著宋家眾人的背影,寒風吹起她的發絲,顯得格外孤寂。


    陳氏上前扶住她,輕喊了聲:「安然。」


    趙安然的眼淚「刷」的落下來,倚在陳氏身上,啞聲問:「舅母,當年他們丟下我不顧,如今……如今怎麽能又……我爹爹他,真的是不要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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