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婉對什麽國富家安、興學興教、雙職工以及啟蒙教育之類的,理都不能理解,但見表姐眼中帶著笑意,她也不自覺開懷起來,心中暗暗想著,以後她也要多看多思,不能把這些全都交給表姐一個人。


    趙安然繼續解釋:「之所以先把地址選在這裏,是因為我看過了,這裏的百姓多半家境尚可,很多人家還雇了親戚幫著照料老人孩子,但是多有不細心。若有這樣一個家庭,需要交的銀錢不多,孩子有個地方玩耍,甚至還能略略學一點東西,想來他們都是樂意的。」


    趙竹林摩挲著下巴思慮片刻方問:「我聽安然你的意思,似乎不止想做什麽托幼,還想做托老所?」


    趙安然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我打探過洛城如今的老人,其實過得並不好。大齊開國是以仁孝治國,到如今了卻像個笑話一樣,多少無依無靠的老人,子孫不孝,老無所依,一輩子辛辛苦苦,最後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有時候是人心不足,有時候是當真心有餘而力不足。當初趙老太爺覺得家裏過不下去,幾次三番想要尋短見,不也是想減輕兒子的負擔麽?有更多的老人,還沒來得及思考死活,兒子們已經巴望著送他們上路了。


    不過古人的思想大多比較古板,孩子可以放給別人養,老人卻不行,老人送到別處教養,那是不孝——盡管他們真的不孝,卻寧願老人死在家裏,也不肯讓他們活在外頭,畢竟比起這些困難,名聲於他們才是最要緊的。


    「不過我覺得,先把托幼弄好了,養老院這樣的目前是想想,以後再看。」


    一錘定音,趙家這場小會就散了,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朱玉婉一蹦一跳跟在趙竹林後頭,小聲兒問:「姨父姨母還有你,都好聽表姐的話呀。」


    趙竹林看也不看她:「她聰明,什麽事兒都會做,想法也多,自然是聽她的。」


    許是他的語氣太過溫柔,朱玉婉不自覺停下腳步看著他,然而他絲毫沒有覺察,一直往前走轉過垂花門,就往前院去了。


    朱玉婉也不知為什麽,心裏頭竟有一絲難怪,她往前走了走,見表哥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立時覺得索然無味,想回頭尋表姐,又覺得似乎表姐整日在忙碌,她不好打擾的樣子。


    趙竹林就要轉彎去前院自己屋子的時候,才堪堪想起來,表妹還在呢。


    他回頭一看,見表妹立在那株桃花樹下發呆,花瓣落在她的發上,與發間插著的一支珠釵相映成趣。


    「婉兒,你在做什麽,還不跟上?」


    朱玉婉莞爾一笑,歡歡喜喜的跟上去:「表哥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先去巷口那家廢棄的私塾看看,我爹應該會帶人去丈量尺寸畫圖,從前在湛州畫圖的師傅不在,我得去盯著些。婉兒,你若是無事,想不想跟我一起去。」


    朱玉婉忙不迭點頭:「要要要,自然是要的。」


    待去到那私塾,朱玉婉卻是大失所望,地段是不錯,但整個忠義路巷子北部,都比較陳舊,包括那私塾。年久失修,而且整個西麵和北麵的院牆都已經坍塌了,屋裏頭空曠得都長了不少雜草青苔。


    表哥說得不錯,舅父已經帶著兩個人在那兒丈量尺寸,還找了個幹淨的石凳,趴在那兒細細的刻圖。


    朱玉婉眼瞧著舅父與表哥神情不變,不由得插口問道:「表哥,這樣破敗的屋舍,真的合適嗎?」


    趙竹林溫和的笑起來:「隻是陳舊了些罷了,回頭這裏都清理了,那邊院牆重新修整,還是很好的。安然的眼光不錯,這地方足以。」


    朱玉婉啞然:「那得……花費多大的精力啊,若是有現成的……」


    哪怕是現成的私塾,完好無損的,修整起來,也比這個方便得多吧。


    趙竹林拿起手中的稿紙,往她頭上一敲,噗嗤笑起來:「哪來那麽多現成的,你知不知道,當初我們在鶴山腳下的那個店鋪破破爛爛,都是安然冒著風雨,一點一點丈量,一點一點畫圖的。當初緊急,她甚至不能去等天氣好一點,還安慰我們說天氣晴好的時候,正好可以修整房屋。」


    他側過頭,認真的看著朱玉婉:「婉兒,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還是個講究人,落魄得連飯都吃不起,祖父常年病著,隔三差五的尋死,就那樣,我還講究儀表儀容……可是安然她趴在那兒,泥水滾在她頭上,一路流到臉上,髒兮兮的,她一點也不介意,小心翼翼的護著紙筆。就那一刻,我才發現以前的我,有多麽可笑。」


    朱玉婉目光閃閃,她那時候一味顧著家裏生病的祖母與幼弟,待祖母過世之後,她跟著娘親去到趙家酒樓的時候,安然表姐已經去了湛州。


    她確切知道安然這個人的時候,趙家已經很有錢了,連帶著她們朱家日子也紅火起來。娘親對表姐無比的誇讚歡喜,每當有人誇她像表姐,娘親仿佛屁股後麵長了一條尾巴,翹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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