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往北,趙安然等人就越發現,實際的情形是多麽嚴峻。不用想,隻看看幽州這裏的樣子,就能知道邾城這一代的情況是何等雜亂,百姓的生活又是個什麽樣子的。


    晴軍不過是民間的軍隊,沒有被納入國軍。若陸玄序舍得等,隻等著邾城城主反叛之時,再行出兵鎮壓,還能替自己撈一筆軍功,日後回洛城領賞,皇上無論如何也不會小看他。


    可若現在,邾城城主不過是蠢蠢欲動,並未實際行動,陸玄序做得好了,頂多是不痛不癢的褒獎一番,說不準,還有人會倒打一耙,說他故意戕害朝廷命官。


    陸玄序站起身,行至窗邊,外頭有許多枯樹,雜草不少,哪怕昨日有人整理過,也隻是整理了個大概,入眼之處,一片荒涼。


    「我等得,邾城的百姓,等不得了。」


    趙安然張張嘴,其實這件事情,最好的是由陸家軍來做。陸家軍駐紮邾城外,陸將軍與他那三兒子,當真不知邾城的情況?


    不,他們一定知道,但利益所驅,他們就算行動,也不打算此時行動。


    陸玄序深吸一口氣,即便背對著趙安然,他也知依著趙安然的聰明,必定是想得深遠。他下意識的辯駁:「陸家軍動不得,漠北壓得死死的。汪家與漠北已然是勾結上了,陸家軍焦頭爛額,哪裏顧得上這麽多。」


    趙安然有些詫異,抬頭看陸玄序,隻能看到他半張臉的輪廓,瘦削裏頭透著輕慢。


    百姓等不得。更要緊的,陸家軍也有他的先祖,他兄長的功勞,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陸家軍消亡。


    「此去艱險,將軍……萬萬要小心。」


    陸玄序回頭看她,見她眸光閃閃,裏頭是鼓勵,他心中一顫。六年多以來,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得異常艱辛,可心中的信念從未有過半分動搖。那信念裏頭有哥哥的期望,有荷香庵裏的娘親,還有她。


    但他有將來嗎?他已經拐走了她的弟弟,怎能再奢望旁的東西?


    陸玄序起身告辭,避開趙安然失望的目光,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夕間,晴軍撤離得幹幹淨淨,林老夫人醒過來之後,是深恨沒能見一見那個救了他們的大英雄。


    隻是原本打算快些啟程,趕在小年之前到邾城的,楊夫子卻隻搖頭,說是大雪冰封,行路不便,且傷員眾多,唯恐路上再遇上匪徒,一定要等傷員好了才肯行路。


    林家死傷太重,林少爺瞎了一隻眼,整個人都陰鬱起來,整日關在家裏不理世事。林小姐則日日彈琴繡花,想著心事,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一樣。


    林老夫人身子骨不行,思來想去,到底不敢先行,隻能依著楊夫子的意思,多歇些時日。


    不過,朱流霞不知是不是無處可去,除了侍奉林老夫人之外,得空了便往西邊趙安然的屋子裏跑,不僅過來繡花,還主動請求趙安然教授她棋藝。


    趙安然心知,難道這是覺得得不到喜歡的男人,便衝著男人的親人下手?


    她如今不算討厭朱流霞,但想到朱流霞接近她是帶著目的的,便有些不自在。


    好在楊夫子成日無聊,又甚是喜歡說教,便由楊夫子教授朱流霞的棋藝。


    素錦按捺不住,支支吾吾的表示她覺得下棋也挺不錯的,也想學。楊夫子便帶著教一教素錦。


    比起朱流霞是學過的,素錦卻隻會數一數棋子,對棋藝一竅不通,回回都是興致高昂著去,低垂著腦袋回來。


    朱流霞善解人意,送了兩本棋譜給素錦,並表示素錦作為初學者已經很厲害了,楊夫子隻不過是口頭上嚴格了些,並非是當真覺得她不行。一番話,說得素錦又興致高昂起來。


    趙安然便唏噓,這就是女主與普通女子的區別。這裏的人等級觀念深嚴,主子是不可以與下人處得如同奴仆一般的。比如林小姐,再比如趙安然認識的湛州的諸位小姐,哪怕再性子軟和心善,對丫鬟也是不怎麽在意的。


    但朱流霞不一樣,她不僅待自己的丫鬟嬤嬤如同親人,連帶著對旁的下人也甚好,一點都不覺得與素錦這樣的丫鬟一起學棋是辱了身份的。


    倒是林老夫人得知朱流霞日日來楊夫子這裏學棋,心中便有了計較。本來因為那日匪徒的事情,林老夫人對自己那個孫女就已經是很不滿意了,兩相對比,越發覺得朱流霞雖不是林家的閨女,但懂事聽話乖巧,還好學,哪怕如今這個狀態,竟然還日日上進肯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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